“你爸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你妈陪他去医院了。”阿申笑,“被血迹吓着了?那是你妈身上沾的,刚才她去卧室拿了两件换洗衣服。”
胡桃呆滞地看着丈夫。
“别怕,刚才那个男的就是喝多了伤人,警察把他带走了。行啦老婆,你还是赶紧去睡会儿吧,别吓坏了身子。”
“为什么……”胡桃吞了口唾沫,强忍住眩晕。“为什么妈走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爸流血流得吓人,赶不及。”阿申停下拖地的动作,侧脸看她,“我都说你吓着了,你还不信,你看,这不又在胡思乱想?”
胡桃想要提提嘴角,可她的脸好像僵住了,完全不听使唤。
就像拚命想要相信一切平安,而她最相信的人也告诉她没有事情。她应该相信他,她多么想相信他。可是为什么,她如何都无法安心?
窗台的门开着,微风轻轻晃动窗帘。卧室的门开着,一地狼藉露出冰山一角。只有厨房,厨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其上还拍着两个醒目的血手印。
它就像一个黑洞,疯狂吸引着胡桃的注意力。
光线透过门缝投入客厅,可它像是被什么遮挡了,隻投出断断续续的影子。炖汤的咕噜声配上炉灶运转的微响,日常与异常交集混合,胡桃不安到手脚发冷。
“厨房的门。”
胡桃喃喃道。
“厨房的门,怎么关得这么严实?阿申,我想喝碗汤……”
阿申的表情略微变色:“嗯,我去给你盛,你去缓缓。”
“卧室好多血,我不想躺着。”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自己去盛就好。”
说罢,胡桃趁丈夫不注意,猛地衝向厨房。阿申没有拦她,他拄着拖把站着,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来。
门缓缓打开。
母亲惊惧的面孔仿佛炸弹,瞬间将胡桃的思维炸得残破不堪——
卫生间的门,其后是一片狼藉。卧室的门,另一边站着她的丈夫。
剩下的人,都在厨房的门后。
母亲的喉管被刀刃割破,淡色的睡衣被染成血红。她用手紧紧捂着伤口,奈何伤口实在太深——母亲的眼睛大大张着,脸上满是惊惧,一张嘴没有闭合,像是要喊出什么似的。
她的尸首摞在父亲的尸体之上。胡桃爸血渍外的皮肤青白到吓人,他蜷着身体,就像是这厨房的某个摆件。他的脸上尚且残余着惊讶,最终也没能从和平日子中回过神。
胡桃企图在父母身上找到一点呼吸的起伏,可是她没能找到。
下面还有。
那个闯入者趴伏在最下方,他的脖子怪异地扭着,那双暴突的眼球紧盯某个方向。他眉宇间充斥着疯狂,眼珠却沾了泪水。
血泊顺着厨房地砖扩散。黑红一片的倒影中,汤锅噗嗤噗嗤煮着,冒出白腾腾的烟气。
也许自己该晕倒,胡桃心想。她的头颅剧痛,嘴唇发木,四肢麻痹到仿佛不存在,可她醒着,她仍在原地,被迫看着这噩梦般的景象。
早晨时,她还在嫌弃父亲油条吃得太多,对身体不好。就在刚才,她还紧紧抱着母亲,母亲的体温和气味还停留在她的怀抱里。
他们怎么会不在了呢?
“你怎么不盛汤?”阿申轻声问。
胡桃本能地退后几步,正撞到丈夫怀里。那份熟悉的体温,如今让她心惊肉跳,胡桃险些惨叫出声。
“你是怕这些吗?”阿申抓住胡桃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我也没办法啊,是爸妈自己不好。”
胡桃嘴唇颤抖着,她想要报警,手却抓不住手机。她的手机跌入血泊,染上一片黑红。
“我杀了那个人渣,本来都藏好了,警察也打发走了。你想想,那个混球拿着刀衝进了咱们家!放在○国,我都能名正言顺杀了他。”
阿申抓紧胡桃的肩膀,言辞甚至是恳切的。
“可是你爸总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我干了什么坏事。”
胡桃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出去肯定会告发我,宝贝,你想想。我要是被抓进去,咱们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啊。他明明是你的亲爹,却站在歹徒一边!他肯定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