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上的图案不完整,它还有另一半。她心里咯噔一下,默不作声地把手指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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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黄昏了,血红色的夕阳将落未落,把男人穿针引线的手指照得橘红。地上团了一堆带血的纱布,韶芍站在门外往里看时正撞见他剪断最后一针。
汤昭听见她弄出来的声响,抬头看了一眼,道:“我不碰你。”
韶芍挨着门框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谨慎:“不打麻药吗?”
男人消毒后直接缝合了,一针一针扎下去,看得她也跟着肚皮疼。
“麻药的后劲太大。”汤昭摇了摇头,他们还在逃亡中,如今像寄居蟹一样缩在这个小楼里,虽然没有声响,但他知道四方的眼睛都在盯着这里。
他不能在这个时期注射麻药。
“过来吧。”男人合上了窗帘,闷声地躺倒在床上:“你睡在里面,我不反悔。”
他难得说那么多废话。
女人磨磨蹭蹭挨到床边时,汤昭像云豹一样把她胳膊扯了过来。耳边一声惨叫,他对上那双又气又恨又憋屈的水淋淋的双眼,张嘴咬了一下对方的软唇。
肚子上又挨了一脚,他没在有下一步的动作,翻身熄灭了台灯,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女人低声咒骂里。
韶芍扯着被子也翻了一个身,瘦脊对着男人的背一横,呲牙咧嘴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接近黎明时她被一声巨响惊醒,正好撞在男人的下巴上。
窗外的枪声又连响了几声,很快警笛声就从街区外逐渐传来。
“外面在火拼。”汤昭闭着眼解释道,感受到手里握着的薄肩抖个不停,便伸手捂住了韶芍的耳朵:“这一带是黑街,经常发生冲突。”
“克劳芬在楼下,不用担心,他会处理的。”
男人的声音像含了口烟,半醒间话语黏连不清。韶芍转身彻底把自己躲在他怀里,酒精和皂香同时入鼻,并没有带来安心。
“去了意大利也会经常这样吗?”
警笛过后街区又恢复了平静,韶芍睁着眼一直没有睡着,头拱了拱男人的下巴问道。
汤昭睡得很轻,在女人第二遍发问后睁眼低头看向她。黑暗里只能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转了转身,打开台灯看了看钟表:“不会。”
“以后都不会了。”男人顿了顿,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出发吧。”
窗外的晨光渐渐散去,韶芍抿着嘴穿好衣服,跟着他朝门口走去。
男人拎着包走在前面,屋子里和外面的街道安静得太过于诡异。韶芍又想起来方才的枪声,她甚至能听见有人试图从楼梯上冲上来的脚步声,像一群逃亡的羚羊。
“不要把戒指摘下来。”汤昭走到门口时还在重复这句话:”不要把……”
“砰“的一声枪响,男人回望自己的脸逐渐变色,韶芍眼看着那双瞳孔开始扩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血从男人腹部涌出,在地板上流了大片。汤昭倒下的身影后是站着的克劳芬,带疤的脸木然盯着她,漆黑的枪口举过胸前,韶芍想跑,脚下却迈不开步。
漆黑的枪口。
“汤昭!“
她一下惊醒,汗水湿透了睡衣。床前的闹钟显示着现在才刚凌晨一点半,韶芍捂着额头又重重地跌回了床面。
她又梦见了他们离开美国的场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男人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觉得那个生命真的在离自己远去。
韶芍喘了口气,逐渐从噩梦里回神。告别克劳芬的那天其实很平静,没有任何意外,只是不断出现的噩梦、同样的场景,已经快让她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了。
内心的恐惧再把她往下一点点拖拽。
她时常见不到汤昭,有时候真的以为男人死在了朱利安街的那个小屋里。
这是来到里维埃拉的第二个月,她一个人住着这栋两层楼的房子,下面有一个露天的泳池,偶尔也能让她晒着太阳在里面泡一上午。
只是出不了这个院子,汤昭把她锁在了这里。
日子过得如同养老一般安逸,她也逐渐适应了失去自由的生活。可日子愈发平静,韶芍心里悬着那把刀的神经就越脆弱,利刃随时都能落下。
平静还没被打破,只是时间还未到。
韶芍转了个身,准备再次入睡。现在才凌晨一点,离天亮尚早。床边的位置空着,汤昭仍旧没有回来。
还能在睡六个小时。她和外面偶然认识的一个书店老板约好了,早上八点会有人送报,那时候她可以借用手机,从这个人迹罕至的小院子里和外面取得联系。
失踪了那么长时间,窦衍不可能不来找她……
睡意逐渐袭来,在意识将要混沌时窗棱突然“咔嚓“响了一声。神智陡然被拽回,韶芍猛地转身,下意识就去拿枕头下面的小刀——汤昭留给她的,柜子最下层的抽屉里还有一把小型手枪。
可她还是慢了一拍,对方先一步钳住了她的手腕。
“嘘——”
口鼻被捂住了,一声男音传来,沙哑陌生。
黑暗里她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浑身的神经都被抵在后脑的枪口牵引着颤抖。
“别乱动,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