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扑通……胸腔中的心跳如雷,传入耳中谁也分不清是来自于自己,还是来自于身边的同伴。
眼见着所有人就要穿过这片区域,一阵诡怪的大风俄然而起,瞬间掀飞地面上层层腐叶。腐叶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似漫天蝗虫般在空中乱舞,扑得人睁不开眼。众人火把上跳动的火苗在风与乱叶中挣扎着摇晃了两下,呼地一齐烬灭。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好似一隻巨兽,霎时张开大口把他们全部吞了进去。
浓雾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众人还未来得及适应黑暗,便又置身在了幽蒙的冥茫中。
“屏住呼吸、闭上眼睛!”顾明月只吸了一口气便暗道不好,连忙出声警示,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耳边传来一道道痛苦的呻吟。
此地气候长期偏寒,且夜晚时常处于接近冰点的低温,是绝对积聚不出如此浓郁的瘴气。
这一场毒雾虽来势汹汹,却去也匆匆,少顷便消退得无影无踪。随着瘴气的退散,顾明月的夜视能力回归,待她看清眼前的景况,心中登时翻搅起惊涛骇浪— 在几乎看不清五指的黑暗里,唯有夏布多里昂神父孤零零地站在她的身侧,正努力地眨着眼睛去适应昏沉。而其他人,有如被雾化了般,连同着林子中的少女们,消失得无声无息。
夏布多里昂神父看起来完全未受瘴气影响,他因无法在黑暗中清楚视物,神情有些紧张。
四周静得不同寻常,他很快察觉出了异样,情不自禁地开始呼唤起了顾明月的名字。
“莉莉丝、莉莉丝。”他的声音有些急切,左顾右盼地伸出手四下摸索。
“我在这里,神父大人。”顾明月托住他向前伸递的手,继而握住,柔缓地说道。
她的指尖冰凉,夏布多里昂神父不自觉地用手在那好似冰琢的细滑肌肤上摩挲了两下,随后把她的手包裹到掌心里捂着,问道:“我怎么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他们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们两人了。”顾明月回答得异常冷静。 “神父大人,跟着我走吧,或许我们很快便能找到克劳蒂亚夫人了。”
夏布多里昂神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闻言并未做声。
为什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其他人都随着诡异的雾气到哪里去了?夏布多里昂神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好似无时无刻都被掌控着的窒息感。他的手心里泌出湿汗,呼吸加重,大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这一路行来,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都好像被精心策划安排过。如此大费周章地谋划,製造出骇人可怖的场景,难道仅仅是为了阻止他们进行搜寻么?
不,不对,或许从一开始……
夏布多里昂神父的手不可自製地颤了颤,他不敢往深入想下去,于是低低地对着顾明月要求道:“无论如何,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是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顾明月边说边拉着男人迈开了脚步,“我还记得方向,我们走吧,早些找到克劳蒂亚夫人才好让你安心。”
她语气寻常,听在夏布多里昂神父的耳中却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耻与难堪。他无言地被她牵着在黑暗中移动,在终于能够模糊地看出周遭的景况时,盯着顾明月的背影艰涩地开口瓮声道:“我与她之间早已结束了……我上次把话和她说得清楚明白。但莉莉丝,即使她不再是我心爱的姑娘,我仍是不能看到她出事的。”
他难得刨露心迹,实在是有些难为情,脸上烫得厉害,说完便抿着唇懊恼了起来——在当前情形下,他同她解释这些不相宜的做什么。
眼前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夏布多里昂神父的心随之猛地一跳,他不知道她是否是要回復自己适才的话,期待中又带着惶恐。
“我想,我们找到克劳蒂亚夫人了。”顾明月肯定地道,声音里不见丝毫情绪。
她道出的话完全不在夏布多里昂神父所有的预想内,却让他瞬间忘却了自己上一刻的纠结困窘, 激动得声调都扬了几个度:“在哪儿?!她在哪儿?!”
“就在前面,你现在应该看不清,我们再往前走一些,你或许就能看到了。”顾明月不着痕迹地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捏着他的袖口幽幽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噢,上帝保佑,我们终于找到她了!”夏布多里昂神父的喜悦溢于言表,待顾明月领着他走到能看清克劳蒂亚所在的位置,便一个箭步飞奔了过去。
他极是忧心于克劳蒂亚的状况,情急之中顾不得其它,只想亲自确定她是否安好无恙。
“等等!先不要过去!”顾明月试图拉住他的衣摆,谁知手上竟抓了一空。
夏布多里昂神父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一般,头也不回地直奔克劳蒂亚,眨眼间便去到了她的近旁。
“克劳蒂亚?克劳蒂亚!”
他急切地呼唤着蜷缩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女人,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在男人的手触碰到克劳蒂亚肩头的剎那,耀目的红光从她身上迸发开来并向周围如燃烧般蔓延。
“这是什么?”夏布多里昂神父被眼前浮动着红光的图腾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与克劳蒂亚所处的位置,正位于这副神秘图案的中心。
“这是……”顾明月冷笑着踏入了红光之内,图腾瞬间光芒大盛,火焰一般的颜色腾地转化为了浓稠的黑红色。
“用少女的鲜血绘成的开启地狱之门的阵法。”
“地狱召唤阵!”
她的声音与另一道声音重合,顾明月在阵法中转头向着出声处看去,伊拉莉亚神情难辨地站在那里。
“已经没有退路了。”顾明月微微一笑,朝着夏布多里昂神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