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七十九年冬,大寒,正是池惑上一世被挫骨扬灰的日子。
这日风雪大作,鬼主早早插了门栓,将屋门关严实。
临近破晓时分,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有人在敲门。
正调理气机的鬼主倏忽睁开眼睛,炸炸似预感到了什么,作势要发出惊呼,鬼主立刻捂住他的嘴,就好似害怕对方的声音会把他从梦中惊醒一样。
他以为此时此刻是梦,梦也好,别醒来都好。
风大雪大,摇曳的枫灯光影透过门缝,一晃一晃地落入屋内。
“咚咚咚。”
敲门声一下下击打在鬼主的心上,他的肩膀颤了颤,随之将所有外露的情绪隐去,佯做寻常起身,隔着门板轻声问: “找谁?”
他压低语气,害怕声音稍微大些,梦境就碎了。
虽然他心里隐隐有所预感,这不会是梦。
“叨扰了,今夜风大雪大,我想进屋避一避,不知可否方便?”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那家伙,时隔百年,居然还是这副半真半假的玩笑语气。
勾着他,吊着他,来寻他,总是如此。
鬼主愣了好一会儿,才压住翻涌的心绪,模仿对方的语气道: “既然今夜风大雪大,为何要上路?”
“因为我想回家。”门外人道。
鬼主: “原来你是远行在外的旅人。”
门外人: “回家了,就不是旅人。”
鬼主明知故问: “为何要敲我的门?”
门外人: “因为我家在这儿。”
鬼主: “你家里可有亲眷?”
门外人笃定道: “有,我临走之前,娶了个媳妇。”
鬼主莞尔,一颗悬起的心渐渐尘埃落定: “既然娶了媳妇,为何要在外游历百年?”
“迷了路,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回来的,”门外人顿了顿, “而且我知道,我媳妇会等我的。”
鬼主噎了一瞬,恍然笑道: “你是如何找到回家的路的?”
门外人: “媳妇想念我,给我做了一盏回家的枫灯。”
“池惑,可以开门了吗?”门外人静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温声询问。
语气听似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只有分隔了百年的两人知晓。
有些东西,心领神会,无需言语表达,言语也无法表达。
突然“咯吱”一声响,木门被从外向里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