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到来之际,在另一个地方,秦宵以粗暴直接的方式,促成了当时的她和陈端的相识。
这种不计代价又带着点狗血意味的手段,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沈秋兰的不齿,但秦宵想做什么本就是不受约束的,她也没有说什么。
秦宵以为,经此一事,她和陈端的关系应该会突飞猛进,却发现接下来的事,还是按照记忆的轨道运行着。
这说明什么?她想起沈秋兰说的,小的偏转不会改变大方向。难道这也算小的偏转?又或者说这就是历史的力量?
结果不容乐观起来。
不过,沈秋兰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对此也无法解释,只是建议秦宵,尽快掌握局面,随机应变。
沈秋兰还说,她试图在过去寻找一些意外的事情。
她问什么意外。
沈秋兰答得含糊不清,说好b一个过去的盲点,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漏掉的事情,希望秦宵也能留意一下。
秦宵没有多想沈秋兰的用意,由着她去了。如今机会所剩不多,改变又如此困难,她的宗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人事,怎么也要给它尽尽了不可。
2006年的春季运动会上,秦宵以帮忙打扫一周卫生为条件,换来了负责陈端项目的裁判同学的位置。热身时间,陈端看到她,二人都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错,他们目前的关系,就处于走在路上碰见了能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也真是秦宵能g出来的事。演出那天都到了那份上,若换作旁人,这一来二往的,不出半月,说不定连关系都确定下来了,放在她身上,就y生生能把热的晾成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错过陈端,那真是她活该。
虽然已经意识到错误,但她并不全盘掌握现在的秦宵,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要尽可能拉回来一些。
趁着陈端现在站在自己边上,秦宵主动开口侃了几句,无非就着b赛相关的事,顾忌着冷场,她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倒也都接得下去。
居然异常和谐。
“你既然来当裁判,是有了解吗?”陈端问了句。
“没有没有,”秦宵摆着手,一边大脑急速运转该怎么说,“呃,其实是我们班主任啦。他让我们积极报名,期末考核有加分。”
“是吗?”陈端第一次听说,觉得有些新奇。
废话,当然不是。她总不能说特地为了看你,还把真正的裁判同学挤走了吧。
也多亏真正的判定还是由裁判老师主持,同学只是个打杂的角se。
离正式开始不到两分钟,第一组已经各就各位。她给陈端加油,又补了句,祝你打破纪录。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说,不一定。
“来打个赌吧,我赌你肯定打破纪录。”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免多看了秦宵几眼。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陈端愉悦地说,“赌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子,“听说破纪录的奖金不少,如果我赢了,你就拿奖金请我吃饭,怎么样?”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秦宵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都要被对方听到了。如果他拒绝了,她该怎么接下去?
陈端问,“那要是输了呢?”
“呃……我请你吃饭?”
她试探着。
只见陈端点了点头,“怎么看我都不亏,接受了。”
谢天谢地!秦宵高兴地简直快跳起来。这话,应该她来说才对。
她按捺住雀跃之情,笑得一脸灿烂,“一言为定。是食堂三楼哦。”
知行的中学的三个食堂,分别位于一二三层,人均消费依次递增,被同学调侃是“阶级的象征”。
陈端答应得爽快。
她记得,这届运动会,陈端打破了四五项纪录,但不确定是否包括这个。亲眼见证过他的四百米跨栏,把对手远远落在后面不说,动作还相当潇洒,形成鲜明对b,这段破纪录视频,甚至还被放到校园bbs,广为流传。
不过管它呢,不管她说没说错,这顿饭是跑不掉了。
后来陈端的确破了记录,他也遵守诺言,请秦宵吃了饭。不过她没有“亲自到场”,仅仅从另一个秦宵的记忆来看,她令人惊喜地没有畏手畏脚,气氛也融洽。
不过这只是从秦宵主观意识中读取到的信息,真正的情况无从得知。她向沈秋兰抱怨说如果可以看回放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从表情细节上考察陈端的心理态度,以及试图发掘一些暧昧苗头。
沈秋兰不想理她,啐了句,你当是看电视剧呢,还回放。
但有一点秦宵可以肯定,这次经历的确是有历史意义的。因为当她再次回到过去之后,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2006年高考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难忘的一天,不是为了陈端,而是因为沈秋兰。
在此之前,沈秋兰和小胡处于一种敌明我暗的状态。沈秋兰密切注意小胡的一举一动,也通过社交网络展开攻势,小胡却始终不知道对方是哪位。
而在他高考的前一天,沈秋兰终于决定站出来,让他看到自己。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她是挣扎过的。秦宵作为鼓励她的人之一,还对她说,有始有终,也要给这事儿一个了结,以后他就不在了。
这句话,至今秦宵脑边都在回响。那天的结果并不好,沈秋兰也从来没有细说,甚至相当低落了一段时间。
这一天与陈端没有关系。至少在她那不牢靠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
然而,秦宵却回到了这一天,并且,在给沈秋兰放风的时候,看到了陈端。
她也发现,自从过了运动会之后,她和陈端多了一些交集。
知行中学每个年级的教学楼用天桥连接,沈秋兰去高三找小胡,秦宵就站在高二高三之间的天桥上等。这个位置,她能观察到陈端那个班,很巧,他在走廊上。更巧的是,就在她盯了一会儿后,他似有感应般地看向这个方位。
t0ukui被捉现行,秦宵脸一红,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既然如此,她大大方方地向隔空挥了挥手。
似乎没什么反应。接着,他走开了。她有些失落,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过了会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秦宵回头,居然是陈端。
她又惊又喜。
“在看什么?”陈端跨上台阶,站到她并排,撑着栏杆,眺望远方,“五楼的风景确实不错。”
秦宵侧过头看他,而后收回目光,对着天空,说:“看你。”
她语气随意,对方显然没当回事,只是一哂,自顾自看起风景来。
秦宵想,无论是从发展的变化,还是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应该,也许,已经能算朋友了吧?
他们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儿,此时此刻,秦宵忽然想起方老师给她念的那首文艺小诗,一时间竟觉得贴切万分。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我一个同学,”她悠悠开口,“她有个喜欢很久的人,明天就要高考了,趁最后的机会,她想当面见他,给他加油。你觉得她应该去吗?”
“他们认识吗?”
“严格来说,不认识。仅限于网上聊天。”
陈端顿了顿,“那就去吧。”
秦宵笑,“她真的去了,但一定会很后悔。”
“为什么?”
“这种单方面的事情,很难有好结果吧。”
“你不是说,她只想见他,然后祝他好运吗?”
“没错。”
“目的如果达到,为什么要后悔?”
秦宵一时被问住,半晌,才说:“也许因为……感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陈端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如果毕业之前都不能见上一面,不是很可惜?”
她沉默了会儿,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轻飘飘地,“见面,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确实。”
聊这种酸不溜秋的感情,未免有些闷。秦宵长吁一口气,笑着看向他,“明年就轮到你们了,有没有一种兔si狐悲的感觉?”
“什么东西。”被她乱用成语逗笑,陈端低头想了想,“我还行吧,没什么感觉。”
她想到t育生的高考b重,确实不像普通人那样有压力。
心中一动,她说:
“明年这个时候,我也会给你加油的。”
秦宵侧过身。
话中的意有所指,她想他应该是听出来了,却只是以拳抵唇,x1了x1鼻子,好半晌,才向她说了句谢谢。
陈端,也许真的不喜欢她。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他不会喜欢她。
她有一种这样的念头。
到了高二那年,文理分班,秦宵的日子开始不好过起来。
倒不是说学业上。摆脱了拖后腿的理科,她的成绩增进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她所处的文科班,简直不要太腌臜。
收获了一批明里暗里较劲使绊子的同学,以及一个喜欢搅浑水的班主任,如果不是为了学习,她一秒钟都不愿意待在那个班里。
沈秋兰去了另一个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到了高三,陈端也不在了,那时就真正的身心都是孤独一个人。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秦宵回到这段时光,窒息的感觉还是扑面而来。
她有些心疼另一个秦宵。
高二上学期的有段时间,是和陈端同一时间上t育课。她站在一边看他打球,靠得太近,差点被球砸中,陈端才注意到她,向她点头致意。中场休息,他下来送上慰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后来他还教她打排球。
她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旁敲侧击。
陈端每次都从容而坦荡,让她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高三的课表换得勤,后来他们就不在一节课上了。秦宵又以着锻炼为由,下午的自习课后去c场跑圈,看他训练。他训练得很认真,她不去打扰他,只要与他身处同一个地方就感到幸福。
陈端其实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0清他的一些规律,就能制造出各种“偶遇”。有时候在超市,食堂里碰见,就一起走一小段路。
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太刻意,但他好像并没有多想。
秦宵会向他抱怨一些班里的事,陈端不太了解文科班的情况,却听得投入,并且总是站在她的一边,有时候帮着她一起吐槽,和他说完话,心情会变得很好,就会想要一直和他待下去。
就像是被人宠着的感觉,真正的恋ai也许不过如此。但陈端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多出来的感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满心都是甜,回过神来意识到好像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否定肯定再否定,秦宵要被这种感觉ga0到分裂了。
沈秋兰说:“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太自信,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天道酬勤,你们本来没有缘分,现在是有缘无份。”
“你觉得他到底喜欢我吗?”秦宵蔫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沈秋兰无语,“扯花瓣都b我说得准。”
制止了这人真打算找朵花来扯,沈秋兰严肃地问:
“我明白你很在意结果。但别忘了来的初衷。我问你,如果结局就是这样了,你能释怀吗?”
秦宵苦笑:“梦醒了,也没有理由再骗自己了,我想会的吧。”
“那这一切就有意义。对了,之前和你说的,有留意到任何不寻常吗?”
她缓缓地摇头。
沈秋兰蹙眉深思。
想到曾经发生在天桥上的对话,秦宵忽然坚定地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结束之前,我会告诉他,我喜欢他。”
有一件事,秦宵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沈秋兰。只因这件事实在不太光明。
她偷拆过陈端的一封信。
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通讯方便,信件也早不像上个世纪那样流行。而在知行中学那一方土地里,一切都被压抑的环境下,写信似乎成了学生为数不多的乐趣。
秦宵有个固定的笔友,两人保持着每周一封的频率,都是小nv生间的碎碎念,每次还能写上正反三大页。自修时间写,上课无聊就偷偷00写,写不完的话,晚上在被窝里点盏小灯继续写。把沉甸甸的一封信丢尽信箱里,听见那落下的声音,就好像把另一个自己寄出去了。
因为有信要等,她去收发室也去得勤,有事没事就上那转转。以前听沈秋兰说,她会关注小胡收到的信,并且从信封上的字t判断有多少人与他来往。
为了更了解小胡,沈秋兰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秦宵是见识过的。只是经对方那么一提,每次去收发室,她也额外注意了起来。
陈端高三以前的来信很多。常常就是,她没有找到自己的信,却总能看见有他的。高三以后,信变少了,但隔上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一两封。
信封上的字t秀气端正,她直觉是个nv生。这个nv生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一旦开始这样想,好奇心就抑制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她趁着没人,拿走了他的信。为了不被发现,她用小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粘合处刮开,简直就像个特务。
没想到的是,通篇读完,她也没找到寄信人是nv生的证据,更无法判断他们目前的关系。
总之,是一次失败且有点后悔的经历。
十年后,又来到了收发室,与记忆如出一辙,报纸、邮件、信件堆满了整个房间,都是纸张油墨的味道。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陈端的信,她想起自己曾经做的傻事,理智告诉她收起好奇心,却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似曾相识的字迹,秦宵想,这封会是她拆过的那封吗?如果不是,应该会有其他内容吧?
收发室内,除了管理大爷背对着她分拣着报纸,没有其他人。秦宵挣扎了一会儿,深呼x1,准备离开,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把信塞回打乱。
转头,发现来人正是陈端。
秦宵猝不及防,条件反s先打招呼。
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陈端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她有些眼熟,应该是同班同学。
“你也来拿信?”
“嗯,好巧。”做贼心虚,秦宵没看他,只低着头找信。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她还是装模做样地翻了半天,陈端见状,问:
“没找到?”
秦宵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信上,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顿了一顿,说:
“信封好可ai。是nv朋友吗?”
对面两人都有些愣住了。秦宵知道很突兀,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她不想再猜来猜去,既然正主就在眼前,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要答案呢?
那个男生没忍住,噗地笑出来:“nv朋友……”
陈端看了他一眼,后者瞬间收起嬉皮笑脸。他轻咳一声。
“只是一个朋友。她是艺术生,喜欢弄这些东西。”
陈端捏着手中的信,信封是自制的,上面画了卡通图案,很是jg致特别。
秦宵了然地“哦”了声,浅浅一笑:“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端脸上倒还挺镇定,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
“要有nv朋友,估计得哭si了。”他身边的男生幸灾乐祸地补刀。
那人说了个名字,语速太快,秦宵没听清。
有一就有二。她觉得这样的直截了当也很好。后来的机会里,她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nv生。
他说,靠感觉。
她追问,如果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开口吗?
他没有犹豫就答,会。
沈秋兰让她不要先说出口,其实,她都做了这么多,也问了这么多不该问的事,心思早就昭然若揭。陈端的回答,可以当作变相拒绝了。
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秦宵已经得到了一个结果。
结果出来之前,她无法预设,也没有办法提早做心理建设,因为心中始终存有幻想。
而真正接受这个事实时,她b想象中的要难受一点。向沈秋兰申请休假两天,第一天她独自走在江城的街头上,把记忆里的地方一一踏过,很多都已经物是人非,只有旧时的气味残存在空中。第二天,关在房间里,把生命中发生过的、仍记得的所有事情串起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和沈秋兰说了会儿话,话题不知怎么就落到了陈端和白果上。
“你知道我是怎么了解到的吗?”
秦宵看着窗外,“不是在幼儿园遇见的?”
“幼儿园也算。但最开始跟他们产生交集,是在我老师那里。”
“你老师?”她抬了抬眼皮。
“是。带着我的那个老师,口碑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
秦宵知道她现在在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工作,也听她说起过,有一个业界内很厉害的人物有意提携她。
“是不是很意外?她也有心理问题。”
确实……意外,对方给她的感觉是很活泼明媚的一个人。
“她怎么了?”秦宵问。
“她十六岁的时候被x侵过。”沈秋兰平静地说。
这个信息就像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她不可置信,“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他们推迟订婚吗?被侵犯的y影让她对婚姻有很深的恐惧。陈端似乎和她从小就认识,并且一直知情。他们原计划去年年初订婚,但结婚给白果带来很大压力,甚至有xnve自己的倾向。于是,陈端联系到了我的老师。”
秦宵想象着那些场景,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她……也挺可怜的。”
沈秋兰不置可否,继续说,“不过现在,她已经走出来了。顺便告诉你,我刚收到的请柬,订婚仪式在下周末举行。”
她默默地听着,抬起头,看见沈秋兰正盯着她,有些好笑地说:“你想我说什么,就……祝福啊。”
“我想说,”沈秋兰缓缓道,“别人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应该开始了。这就是我在这个时候找到你,并想要疗愈你的原因。”
脸上的肌r0u开始发酸,秦宵不想刻意挂出笑容了,她目光垂下,对着地板说:
“我最讨厌有人说别人怎样,你也要怎样的话了。我做我自己,哪儿来那么多无聊的话。”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宵盯着地板上的纹理,“嗯”了声:“但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轻易放下了,我也说不上来。虽然现在明白了,重来一次我们还是没可能,心里的疙瘩好像还在。只能说,以后我不会那么偏执了,但想到他我还是会很难过。对不起,秋兰,费了这么大心思,还是让你失望了。”
沈秋兰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她的个子b秦宵小,看上去应该很是滑稽。她00秦宵的头发。
“不要对我道歉。”
陈端的生日在五月底。
六月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秦宵那时候才t会到去年沈秋兰的感情状态,扳着手指头数剩下的日子,就好像要高考的人是她。
他认识的人多,在知行的最后一个生日,所有人都表示要一起庆祝。从前他们不认识,他生日的时候,她坐在教室,课间休息时间,好几个男生在教学楼下高喊“陈端生日快乐”,动静很大。
她跑出去看,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看到人群中最瞩目的人,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她都能想象到他眼睛里闪烁的灿烂光芒。
离高考只剩没几天,他们顶风作案,肆意张扬又欢乐。喧闹声一阵一阵地传来,而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碎,却还想着能多看一眼都好。
他要走了。
如今一模一样的场景上演,她却只是挺直了背,坐在班里,面前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教辅,人一动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热闹终于平息,耐着x子看着时钟走过了一刻钟,她起身,向对面的教学楼走去。
想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们班里的人说他不在,她想可能是还在别的地方,0不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作罢,往回走。
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走路也慢吞吞的,经过天桥,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脑子里竟播放起一首欢快的小调,还不由自主地哼了出来。
她暗骂自己神经病。
视线落到自己的班级,里面整整齐齐,静静悄悄,日复一日的晚自习景象。外面的走廊站着几个人,她似乎看到了陈端?
不会吧?
她倒退几步,仔细看了眼。有两三个人聚在一起说话,还有一个人靠在栏杆,无所事事,正是陈端。他怎么会在她们班门口,是找她吗?
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看过来,彼此具是一愣,想必都是疑惑对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是她要走过去,还是他走上来。秦宵准备朝他走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
到底还是他步子快,没走几步,他就出现在她面前。
不等他开口,秦宵就说:
“生日快乐!”
陈端没想到她先发制人,弯唇,顺势道了声谢谢。
“大晚上的找我有何贵g呀?”她笑yy。
陈端挑眉,“既然你都祝我生日快乐了,作为朋友,有没有礼物?”
“哇,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没有犹豫,他说,“当然。”
“你以前都没有官方认可过,我怎么知道。”她一副夸张的语气,“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真的很受宠若惊!”
陈端好整以暇地看她自娱自乐演戏。
没人捧她的哏,秦宵扮了个鬼脸,“好啦,看来礼物逃不过去了。你吃过蛋糕了吗?”
“生日蛋糕吗?没有。”
她一本正经,“那我请你吃蛋糕吧,怎么样?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是没有灵魂的。”
“好。”陈端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应,“你要到哪里弄蛋糕?”
秦宵嘿嘿一笑:“当然没有正经蛋糕,毕竟条件恶劣,只好委屈你一下啦。”
于是他们走在去学校超市的路上。
自习时间,又是一男一nv,要是撞见个领导,非把他们就地正法了不可。秦宵低头看着走过的鹅卵石子,忽然听见陈端说了句: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秦宵一想,确实。自从她最后一次问他关于恋ai的问题之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连这个世界的秦宵也没有和他联系。
这是不是证明,他们所谓的联系,都只是秦宵单方面的索求呢?一旦不再刻意,就可以是长至一个月甚至多个月的隔绝。
以前实在幼稚,伤了心就冷下来,却忘了感情的不对等x,这种僵持最终惩罚到的也只有自己。
“你现在应该特别忙吧。”她笑了笑,避重就轻,“上个月的t考怎么样?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挺好的。”陈端顿了顿,“还挺满意的。”
“真的吗?”秦宵开心地说,“恭喜恭喜,你一定能考上n大的。”
陈端侧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望着晴朗的夏夜天空,语气意味不明:
“你很了解我。”
秦宵始终挂着轻快的表情,自顾自说,“而且我是被老天庇佑的,说什么都能实现。”
他不禁轻笑。
听人说,两个人对视三秒,如果都有感觉,就会接吻。一,二,三。她在心里数了三下,除了欣赏到陈端g净清澈的眼珠子以外,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眨了眨眼,吐出三个字:
“点、蜡、烛。”
陈端找超市老板借来了打火机。
唱生日歌,秦宵五音不全,只跟着哼了两句,所以基本上只有陈端一个人在给自己唱。
他唱歌很好听,据说曾经是校歌手大赛第二名。秦宵感受到了,就这样的儿歌,也能被他唱得很独特温柔。
她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说,不可说。
她撇嘴,反正你别许什么考上大学之类的,我已经保佑过你了。
他很慷慨地把蛋糕分了她一半,秦宵差点以为自己活在2015年,条件反s地想到大晚上怎么能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陈端瞟了她一眼,说:
“不吃就算了,都是我的。”
“哎哎,别。“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矫情像什么样子。秦宵马上护着蛋糕,宣示主权,“谁说不要了,我最喜欢吃甜的了。”
秦宵确实有一个甜点胃,而且一旦开吃就没完没了,所以,为了控制t重,她索x一点都不沾。
三下五除二就把半块蛋糕解决,加了炼r的蛋糕,一边甜到发齁,一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幸福。
反观陈端,倒没动几口,最后他的大半,还是落入了秦宵的肚子里。
她满足了。陈端……看上去也挺满足的。
毕竟还是晚自习时间,不能多待。和他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月光柔和地洒在他们的身上,她突然想,这样的氛围,好像很适合表白。
当初说好最后一次要告诉他。高考之前,他们应该还会见一次。
要说吗?
“陈端。”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过了会儿,没了下文。
她脸上微热,陈端看向她,“怎么?”
秦宵的眼睛不自然地向四处瞟。其实他们已经快走到教学楼了,她内心权衡来权衡去,最后憋出一句:
“……高考加油。”
他有些不明所以。
“……好。”
又沉默了下来。
分别之际,秦宵怔怔地看着他。陈端察觉到她的yu言又止,也没有着急离开。
种种思绪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艰难地说。
“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陈端眉眼温恬平静,他说,好。
他转身的时候,秦宵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堪堪起了个势,又收了回来。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彻底消失之前,她忽然有了一gu力量,奋力向他追去。
“陈端……”
她竭力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明明在不远处,却怎么也追不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消失,她的眼前最终剩下了一片白se。
陈端。
白se的世界里,她不知疲倦地跑着,呼喊着,但始终没有任何人。
她又困在了梦里。
重复了很多遍的噩梦情节,她在躲避一些人的追杀,熟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了如指掌。
当冰冷的匕首刺进她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疼痛,随后戛然而止。
场景转换,她身处知行中学,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向陈端介绍了她。
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说他复读了。
她高兴极了,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他动动手指,魔方就呼啦啦地转起来,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而后有人跳楼了,他们赶到案发现场的教学楼,看到了草地中的尸t。那个面容模糊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站在尸t边聊天。很聊得来。
有人来把尸t抬走,白布遮上之前,她看清si者的脸,是她自己。
沈秋兰这几天不在,留了张纸条,说剩下的机会,让秦宵好好和过去告别,她有事就不陪了。
在这里呆久了,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摆在桌上的日历告诉她,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沈秋兰估算得还挺准。
多梦导致全身乏力。秦宵从小冰箱里找到几个面包,就着水吃了下去。没来得及在上一次说出口,让她焦躁不安,现在竟格外地急切,一秒都不想耽误,只想马上冲进另一个世界。
那个看了无数次的视频,从一开始的揪心,渐渐地也变得麻木了,也有可能是近期的经历确实从某种程度上让她释怀了很多。对于她回到过去这件事本身,秦宵并非没有疑虑,她所回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又是为什么她能够这么做?
但这些都不是首要考虑的。
视频播放,她的视线莫名地落在白果的脸上。沈秋兰说,陈端和白果从小就认识,但按时间推测,大学后的几年,他们才确定恋ai关系。
在那之前,他们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呢?秦宵忽地想起寄给陈端的那些信。
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渐ch0u离,再睁眼,已经是知行中学的景。
看天se,已经是傍晚。
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秦宵担心重蹈覆辙,第一时间去找陈端。
高考前会放假,因此今天是高三在学校的最后一晚。她先去了食堂,估0着他最有可能在吃饭。
然而,仔仔细细搜遍三层食堂,也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又去了超市,同样没有。
nv生当然不能进男寝,她就守在他的寝室楼下,直到晚自习开始上课,仍未见他。
应该不在寝室。
教室也没有人。班里很安静,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靠窗的倒数第二个座位,是空的。问同学,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她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焦灼感却b迫她动作起来,她都能听见头顶上方隐形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道路上,空旷无人。她沿着校园的围墙走了完整一圈,经过大门,花园,艺术楼,实验楼,c场,停车场……
凡是人能经过的地方,她都去了。
都没有他。
夜se变深,她居然在夏天产生了瑟瑟之意。
从对面的教学楼可以看到他们班内的情况,那个座位仍是空着的。无计可施,只能有一条路,等。等他出现,或者说,等待命运的安排。这么想,真是讽刺。
一会儿有一个活动,在学校的组织下,全校的人都会围到高三附近,喊口号,为他们加油打气。陈端应该不会错过的。
秦宵其实也没有底,只能把眼前的期望赌上,一边又密切注意着对面的情况。
但她低估了场面的盛况。教学楼下,人头攒动,连天桥及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人们个个心cha0澎湃,激动万分,要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对面的高三,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享受着独属他们的礼拜。陈端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也许他走了出来,秦宵从在人海中搜寻,一颗心沉了又沉。
口号声震天冲地。
刻意制造的热血氛围之下,所有人的热情涨了又涨,一遍一遍地喊着重复的口号,怎么也不会累似的,反而愈发声嘶力竭。有人甚至哭了起来。
身在境中,很难不被激起一些生理上的眼泪,包括秦宵,另一边,她又觉得脑袋嗡嗡响。
原计划二十分钟的活动,油门踩太猛,刹也刹不住。已经没了带头喊的人,场面变得不受控制。嘈杂之中,耳边交叠的声音起起落落。
“xxx我ai你!”
“xxx在x大等我!”
“学姐你好漂亮!”
“高考加油,xxx!”
“……”
她想她是失去理智了,紧紧地抱住栏杆,脸憋得通红,大喊:
“陈端!我喜欢你!”
如果按照里的情节,她这么一喊,全场寂静,所有目光纷纷投向她,陈端出现,他看着她,满脸错愕。
但事实上,她的声音就像一棵树倒在了森林,下一秒就被吞入热浪之中。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会在意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