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太后轻声叹息,抬抬手示意头上发饰,神情略显几分秋季午后特有的松懒疲惫,说:“想是这几日朝务繁忙,中枢阁臣几乎都是留中用饭,别人都有家眷送饭,殿下府上别无他人,可不就要过去光明殿与陛下同食。”
申无方熟稔地为元太后卸着妆饰,说:“奴婢过来时,在元吉门下见到乔姑娘了。”
“你想说什么?”太后抬起眼睛微微回头看过来,难得生出几分女人家特有的敏感:“好端端的又是殿下又是阮阮,你跟谁学说话,说得这般不清不楚?”
申无方告声知错,知道太后并非真意要斥责,于是手上继续帮太后卸着钗环,说:“许是奴婢多心,在元吉门处见到乔姑娘同时,奴婢也看见了辅国。”
那是辅国去陛下处用膳之前的事了。
“他二人见面了?”太后先是略感意外,随后自己琢磨说:“他两个素无交情,若有攀谈,也许是碍于姑父在殿下身边当差。”
乔秉居父亲乔弼达乃中枢阁臣,正在亲王手下当差。
“您说的是。”申无方终究也不想让单纯良善的太后娘娘沾染太多人心臟污,后面的话他选择烂在肚子里。
他崴脚其实不是雨天滑倒,而是那日雨天从住所出来去当差,路过元吉门附近时无意间听见小丞相与宫中奴人对话,他险些被发现,逃跑时崴了脚,后为掩人耳目而故意在长宁宫当着宫里多位宫人的面摔倒摔伤,这才从小丞相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
当时是,他听见小丞相想找机会谋了莫家那位末小的姑娘去,并让乔姑娘尽快与莫家儿子确定亲事,必要时可以用些非常手段,而且还要借太后的名义在长宁宫行这些腌臜事。
虽然觉得这位小丞相真是嚣张惯了,竟然敢动这种攀扯长宁宫的心思,但按照申无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他原本绝不会多嘴管这件事,他甚至可能还会在太后纵容胞弟时帮太后一把。
谁知那件事不知被谁暗中化解了去,直到今日中午,他无意间在元吉门下看见了乔弼达家那位离过婚的姑娘,看见了摄政端亲王,看见了端亲王暗中看乔姑娘的沉静目光。
时亲王负手立于某处转角,目光里分明无有丝毫异样,申无方却总觉得隐约有哪里不同寻常,他拿不准,故不敢在太后面前妄言。
约莫亲王是打少时起视人观物显出若即若离之态的,尤其眉心舒展时,那双眼睛瞧着更颇有几分迷朦情深之意,其实身边人都知道亲王就是眼神不好,少时读书成年公务,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几乎从不停歇,亲王坏了眼睛。
多年来亲王万不得已从不碰弓箭类器具,遇见光线不好时亲王走平地还可能会被绊倒,除去亲王近前左右别无人知亲王此项弱处,由是观亲王总有万事尽在掌握之色,倘有人欲于亲王面前撒谎,端看亲王高深莫测的眼神就得千万掂量了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