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峰的雪太大了,寒无恤总是罚她在雪地里跪香,总要跪得人昏死,才肯作罢。
我偷偷帮她吹香,只求长香能尽快燃尽,可无济于事,一根香燃完,还会有另一根,如同寒无恤的刁难,无穷无尽。
一年秋日,他下令禁了少主的吃食,撤走了山顶上所有的侍婢,我也可以走的,但是我偷偷留下来了。
没有少主,我又能去哪里呢?当初是她带我“回家”的,有她在,才有家啊。
秋日里,山林间结出了不少果子,勉强能填饱肚子,但嚼草食果,如何能果腹?
少主重伤,没有伤药本就棘手,吃不饱,更是要人命,于是我偷偷溜下了山,几次逃过看守,带回了粮食与金疮药。
可我终是失了手,被逮住了。
寒无恤拎着我,将我狠狠掼倒在地,他以为是寒止的授意,怒不可遏。
我本要解释,却被少主一把护在身下。
她紧紧抱着我,长鞭与棍棒落在她身上,她一声不吭,只是滚烫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淌进了我的脖颈里。
很烫。
喝药都怕苦的人,怎么会不怕疼呢?
膝盖下的积雪又很凉,耳边只剩下风声,在那一刻,护着我的,太过单薄的身躯仿佛被打碎了,所有的痛意都落在了我身上。
刀山火海,为主尽忠,便是死而无憾,更何况,我待她,更有一份隐秘的亲近。
她不仅仅是少主,更是长姐。
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我唯一的希冀,就是不爱吃苦的人,不要再吃苦了。
可是我能力有限,我护不住她,我无法分担她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看她在赤阴宗浮沉煎熬。
我没用。
当时璎闯进我们的生活时,我是抗拒的,但不得不承认,她足够强大。
和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在一起,也比呆在随时会有危险的赤阴宗强。
少主不需要谁的庇佑,但若是能有保护她的人,她便能更安全些。
渐渐的,少主身边换了人,时璎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很失落。
正如叶棠所言那般,少主不需要我回报什么,但我总想要为少主多做些什么。
我想为长姐做些什么。
很少有人理解我的这种执拗,我并非只是想报恩。
寒止这二十一年,没有人看见,独独只有我。
她不是在那一日坠崖的,她一直都在崖边,她总是把完好的右手递给我,递给手下的兄弟姐妹,递给时璎,也递给素不相识的人。
把完好的右手递给别人,就只能把残损的左手留给自己。
她周全了所有人,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