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郁家的那段日子,她听人说,郁行安总是在读一个人的文章。她猜到那是苏绾绾的文章,于是也找来读。
她通琴棋书画,却不怎么爱读书。出于了解郁行安的心思,她忍耐着读完了苏绾绾流传出来的所有文章,其中一句“殴妻者当义绝”,她不知为何记得很牢,也许是因为父兄说过,夫殴打妻,乃天经地义。
她想,她听从父兄的话,似乎也没有过得有多好,连郁行安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郁行安却总是在读苏绾绾的作品。
她鼓起勇气,提出不愿做妾,遭到了拒绝。经历一番周折,她终于恢复了自由身份,不堪在家中忍受父兄折辱,落发为尼。
苏绾绾听完蓝波若的故事,沉默良久,问道:“她将这些事告诉我,是想要何物?”
“她说,她确实骗了人,也得了报应。她如今什么也不要。”转述这个故事的侍女道,“她唯有一个心愿,说小娘子能做到便做,不能做到便罢了,反正总有人会做到。”
“是何心愿?”
侍女迟疑良久,说道:“她要您好好待圣人,莫再让他哭泣。”
大婚那日,阆都前所未有的热闹。
局势终于安定下来,山北道的战事也告捷,大夏声威大震,异域诸国派来使者,恭贺开国新君的大婚,连西丹国也遣了使者过来。
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苏绾绾坐上凤辇,礼乐飘渺,彩旌猎猎。
她随郁行安祭拜天地,又受了册封典礼。这回,有许多人在祝福她,没有战乱,也没有慌张的驱赶,她安安稳稳地走完所有仪式,被宫人送入皇后所居的宫室。
转角时她回眸,发现郁行安仍在凝望她。
她攥了一下自己的裙袍,又将它们抚平。
她入了宫室,宫女们喜气洋洋,迎她坐在床上。她坐了许久,盯着龙凤蜡烛出神,心想这蜡烛这么长,郁行安见了,会不会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终于,宫门被推开。,
宫女们俯身道:“圣人至。”
红烛
郁行安身着衮冕服走近,身后跟着尚仪和尚宫等人。
月光倾泻,红烛静谧燃烧。他眉目英挺,视线落在她身上。
苏绾绾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攥了一下自己的袆衣,感觉郁行安的目光滑到她手指上,她又松开手,起身行礼:“圣人。”
郁行安扶她起身,尚仪引着两人吃合卺宴,喝合卺酒,又念诵了一大堆祝辞,引两人分别换了常服。
苏绾绾的心始终跳得很快,饮合卺酒时,差点将酒洒出来。
郁行安扶了一下她手指,轻声道:“当心。”
苏绾绾手指微蜷,一口饮下酒。
之后郁行安挥退宫人,殿门紧闭。苏绾绾扯了一下郁行安的衣袖,道:“郁行安。”
“嗯。”郁行安站在她跟前,低头望她,“未吃饱吗?”
苏绾绾点头道:“我今日只在典仪前用了些糕点。”
其实她方才没想到用膳,只是不知为何这样回答。
郁行安温和道:“那便再来吃些东西吧。”
苏绾绾应好,和郁行安一起走至东殿的食案前。
她先坐下,郁行安坐在她身侧,她坐了一会儿,感觉雪松和檀香木的气息将她笼罩,几至眩晕。
奇怪。她暗暗地想,分明之前两人也坐过这么近,如今这么紧张,是因为……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吗?
她有些食不知味,吃了几样菜,又饮了两盏酒。她打算倒第三盏时,郁行安按住她的手:“莫再喝了。”
苏绾绾抬眸,见他注视着她,说道:“喝多了会醉,宿醉醒来头疼。”
苏绾绾想想也有道理,将酒盏放下,继续用膳。
郁行安似乎吃饱了,始终没怎么动箸子。他一直陪在苏绾绾身边,苏绾绾吃饱喝足,慢慢放松下来,连那颗砰砰直跳的心都变得平静,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她放下箸子和杯盏,郁行安唤人进来给她净手,又拿出一条帕子给她擦拭唇角。
两人挨得很近,她盯着郁行安的眼睛,一时有些失神,等她反应过来,宫女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挥退,她被他抱在怀里,双腿悬空,手指正拽着他的衣襟。
苏绾绾“啊”了一声,郁行安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没事。”
郁行安将她放在床上,帐幔深深,烛火煌煌,他双眸如漂亮的琉璃,正温柔注视她。那双修长手指慢慢解开她丝绦,苏绾绾耳尖赤红,将脸埋在绣枕里。
接下来的事自然不可描述。只知夜色朦胧,天地缥缈,如仙鹤交颈,红被翻浪。
细雪落了她一身,又像夏天的雨,瓢泼而急遽。
苏绾绾始终没有挪开挡住脸的绣枕,郁行安也并不强求她,只是有时吻上她抓住绣枕的手指,仿佛连这处也要照料到似的。
月色很美,锦帐低垂。苏绾绾到后来连绣枕都抓不住了,有一片雪花缓慢落在她侧脸上。
是雪花吗,还是他的吻?
最后她忘了自己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好累。翌日,她被郁行安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