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成一片了,他为此感到庆幸,还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只是时夜不太清楚的是,他是因为差不多该醒了而醒了的呢,还是因为两条手臂已经快被擦破皮了才醒了的呢?
允诺拿着sh毛巾,反覆地擦着时夜那两条因为被红se宣纸染红的手臂。在这之前,允诺已经先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把时夜的脸跟脖子擦乾净了,现在,就只剩下手臂上的红渍了。
「啧啧!我看这不是不喜欢红se,是有红se恐惧症了吧?这样是不是有病啊,找个时间说服他去看医生好了,不然要是在厨房不小心看到辣椒酱或番茄酱,又昏倒了要怎麽办?」允诺专心地擦拭着,也担心地喃喃着,完全没注意到时夜醒了。
时夜压着声音,闷闷地说:「这不是红se恐惧症,我只是第一次这麽贴近红se,有点惊慌而已。还有,我不吃辣椒酱,也不吃番茄酱。」
「喔!你醒了喔!」允诺瞥了时夜一眼,又继续擦着红渍,「这已经不是有点惊慌,是完全被吓坏了好嘛!不过怎麽说也是我的错,你都说了你不喜欢红se、不喜欢大白天出门,我还y要带你出去。唉——我只是觉得这麽好的天气,这麽bang的年节气氛,不带你出去晒晒太yan、逛逛街太可惜了!」
知道允诺是一番好意,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愧疚,本来就没有打算追究的时夜,迳自转了个话题:「我们是怎麽回来的?」
允诺举起了手臂,「当然是我背你回来的啊!」
时夜意外地笑了一声,「呵!不重吗?」
「好像……满重的吧?」允诺不太确定地耸耸肩,「我也忘了,反正我只记得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平安无事的!」
好不容易把时夜身上所有的红渍擦掉了,允诺伸展着筋骨、收拾着毛巾、打理着地铺,在这期间她一刻也没有停止高兴的欢呼,直到安安稳稳地躺在床铺上为止,才终於闭上了嘴巴。
在允诺欢呼的过程中,时夜的脑中闪过了一千种想法,但这一千种想法的结论,全都是「信任」。他侧过身,看着床下的允诺问:「b起背着我回家,你有没有想过,直接把我丢在那里不管,然後回你家,不用再担心是不是要当年家的奴仆,会b较轻松一点?」
「不当年家的奴仆?你这是要我逃跑的意思吗?开什麽玩笑,既然是已经约定好的事,那不管是不是要当奴仆,都不可以反悔啊!」
时夜反问一句:「那又不是你约定的,不是吗?」
允诺想了想,点点头,「的确不是我约定的,但我可以接受这个约定,也可以遵守这个约定啊!就像你也接受了,也遵守了,不是吗?」
「我也接受了,也遵守了?」时夜对允诺的说法感到不解。
「对啊!所以你才会听见了我的呼唤,在我受伤的时候出面帮我。我也是一样,在你有困难、受到打击的时候,我会用尽我的全力帮助你,不管是在对我有多麽糟糕、多麽不利的情况下。所以今天我怎麽可能扔下你不管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就算是背到肩胛骨裂开、走到腿骨折,我也一定会把你扛回家!」
「我会帮助你是因为……你不能受伤。」时夜心虚地说着。
「对我来说也是啊,我不希望你受伤。时夜,因为爷爷和年家的约定,让我一出生就必须要知道你,甚至,在我还没出生之前,我们两个人就已经绑在一起了,你是我人生中注定会遇到的人,铁定会有所交集的人,我还相信,你会是个足以影响我人生决定的人。
「你会是我的朋友,会是我的家人,我们就算彼此不认识,也一定要认识。你知道吗?这是一种无形却很强烈的牵绊,一种建立在丁酉年的约定之上,还有像你说的那种只有被丁酉年选中的人,才会有的牵绊。我们就是为了能够成为彼此的力量,成为彼此的依靠才诞生的,我们也是因为这麽相信着,所以才接受了约定,才遵守了约定,不是吗?」
时夜听了只是沉默,然後有些沉重地问:「……明天,你会在吗?」
允诺想也没想就说:「在啊!你不是说你需要我吗?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深夜里,总能听见时夜不安的细语,「明天……明天……」
虽然是新家新房子,但允诺还是打扫得非常卖力,反观时夜只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一点都没有想要动手帮忙的意思。允诺就这样一个人忙进忙出,以为都忙完了,差不多要告一个段落的时候,又看她蹲在客厅的某个角落翻翻找找,然後从中拿出了一个装满春联的塑胶袋。
一看到多到快要满出来的春联,时夜脸se大变,慌张地指着塑胶袋大喝:「等一下!那是什麽!」
允诺理所当然地说:「春联啊!」
「所以我说你是什麽时候买的?该不会昨天看我都已经昏倒了,你还在那个摊子挑春联、买春联吧?」几乎是这样认定的时夜,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才没有!这是那个卖春联的老板看你被泼了一身水,而且还当场昏倒,心里过意不去才拿来送我的!」允诺伸长手,在时夜面前晃着那一大包的春联。
鲜yan的红se不时映入眼中,时夜厌恶地撇过头,还推开了允诺的手,「就算是送的也太多了吧!这麽多春联是要把家里全都贴满吗?」
允诺同意的附和着:「你想要贴满也可以啊,刚好可以治治你的红se恐惧症!」
「不行!不要春联!不要春联——」时夜崩溃得大吼。
「好啦好啦!不要就不要。」允诺把塑胶袋打了个结,转身就又把它塞回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还不忘碎念:「还好我早就料到了,知道昨天回来要先把袋子塞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然昨天都已经昏过一次了,如果醒来再看到这一大包春联,肯定要疯了。」
没有春联,跟新年有关的一切也全都被禁止,因为时夜讨厌喜气洋洋的感觉。允诺也不反对,反正她是被送来年家的那一方,论身分地位怎麽说还是矮了一截,所以时夜喜欢什麽就做什麽,不喜欢什麽就不要做什麽,所有事情都简单明了,全盘接受,没有问题!
只是就在允诺以为「年节相关一切禁止」的时夜,肯定也是早早就睡了,不会守岁的时候,时夜却意外地一直守在客厅,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望着墙上的时钟,任谁看了都是在等待时间,都是在守岁。难得有一样可以实施的习俗,允诺自然也是乐意地接受,陪着时夜不睡觉,不断地在客厅里晃来晃去。
「你知道以前的人说守岁,对长辈来说是辞旧岁,对晚辈来说是给长辈添寿吗?我们今天这样一守,就可以替长辈多添几个年岁了!」允诺兴致高昂地说明着。
「添年岁吗?需要添年岁的人到底是谁……」时夜默默地瞄了允诺一眼,有些沉重。
十一点一过,就是子时了,没有人听得见的脚步声忽地从远处响起,但时夜听到了,因为那个脚步声,是为了他而来的。
时夜没头没尾地突然问起:「允诺,你的名字是你爷爷取的吧?」
允诺惊讶地说:「对啊!你怎麽知道?我爷爷说我是生来允诺承诺的,和年家之间,一个美丽又坚强的承诺,所以才叫作允诺。」
「不是这样的。」时夜做了个深呼x1,彷佛是在鼓起勇气,下定某种决心,「1957年,来到年家的人是你的爷爷,而那一年,年家被选中的人,是我的爷爷。你爷爷没有遵守约定,扔下了我爷爷逃跑了,我那个可怜的爷爷就这样失去了任何的保护,失去了任何的希望,si了。
「在那之後,你爷爷害怕年家的报复,於是允诺我们,会在2017年的时候,把他的长孙送到年家赔罪。你的确是生来允诺我们年家的,但绝对不是美丽坚强的那一种。」
「嗯?」允诺越听越糊涂,还皱起了眉头。
「我说我不喜欢红se、不喜欢白天出门、不喜欢火光,所以你就问我是不是年兽。允诺,年兽不喜欢红se、不喜欢白天出门、不喜欢火光,这些你说得都对,但你知道吗?年兽也喜欢牠的祭品活得健康。我们年家不是年兽,而是被年兽豢养的……祭品。」
允诺一吓,忍不住扬高音量,「祭、祭品?」
「年家拥有的能力和财富,都是在年兽的庇护下得到的,这之间相对的条件,就是要年家每年交出一个祭品。原本日子都是这麽过的,一年一个去送si的祭品,只要被选中了,谁也不能埋怨。
「不过听说在1537年,或者是在更早之前,有个裴家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救了那一年的祭品,於是我们年家就开始寻找你们,同时期待着那60年一次的希望……」时夜被绝望的窒息感缠绕,他的呼x1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紧张,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的希望就是你。允诺,我需要你,需要你……救我。」
看时夜的状态越来越差,允诺也变得很不安,「我、我可以救你啊!但、但我应该要怎麽做?你说说看,我应该要怎麽做,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去做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时夜的眼神闪烁,还焦虑得不停地搓手,「你说过时夜是j的别称,对吧?我爸爸为了能够让我逃过这一劫,所以给我取名时夜,希望j鸣天亮的时候,可以帮我赶走年兽,但我要你记住我的名字,是因为我要你记得你才是我的时夜,只有你才可以让保住我的x命,让拯救我的太yan昇起……」
允诺语无l次地急着追问:「所所所……所以呢?」
时夜喘了几口气,艰难地请求着:「也许,你可以代替我……成为祭品。」
「噎——祭品?我吗?」允诺惊讶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明显,时夜的脸se也越来越苍白,「子时一到,就是丁酉年了,牠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