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啪!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你怎么会那么冷血!那是你和我的亲生骨肉!她是个人!不是你们玩弄权势的工具!这些话不像是从深情的爱妻的他的口中说出来,却真真切切由他脱口而出。
出手的人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南和谦的确是生气恼火,但不全是怨恨没了孩子,而是恨这人不顾自己性命去冒险。这次是被人关起来,流产了,下一次呢?是不是要直接去认......他不敢往深了想。如果要他失去这个人,只能抱着一具冰冷的、对他的触摸毫无反应的躯体,他所装出来的刀枪不入顷刻间就可土崩瓦解。他抱着那个小声抽泣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的身体,将他们的温度融合到一块儿,然后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次警告。
这一夜,伤心欲绝的南和谦搂着神情恍惚的阿毓,两人相对无言,直到累得迷迷糊糊睡去。南和谦做了个梦,他和阿毓牵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走在一片花海里。那孩子特别开心地叫爸爸,爸爸,他感觉周身都洋溢着温暖幸福,直到孩子松开了他的手,被阿毓抱起来举到肩头,他才看清,这是个男孩,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阿毓,特别是眼睛,一模一样。接着,他就被早晨查房的医生吵醒了。
先生,要做手术准备了。
南和谦原地伸展开保持了一整夜的僵直姿势,就看到一群护士推着一系列的仪器进屋。小姐姐们有说有笑地帮阿毓贴上各种监控仪,边笑颜盈盈地盯着还没完全清醒的家属。
男士请回避!
家属去见主治医生!曾医生找您!
南和谦也是第一次,有一种皇帝皇后早晨醒来,被一群宫女团团围住的错觉。他还迷糊着,就已经站在曾医生的办公室门口。
鄂毓的家属?请坐。曾医生从座位上起来,拉了张椅子到跟前。待人坐定了,他开始正式术前谈话。昨天,患者在县医院被诊断为异位妊娠,俗称宫外孕,夜间23时15分转入本院,复诊依然保持原诊断结果。他的晕倒、腹痛症状是因为内出血,如果不进行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南和谦的脑子昏沉沉的,他只看到曾医生的上嘴唇一开一合贴着下唇,里面说出来的字他似乎都认得,组在一起却完全不解其中意,他打断了医生:等等,我们做的不是试管婴儿吗?为什么会种到子宫外面?别的地方?
医生耐心地解释道: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受精卵因为没有着床,游走到其他位置,比如输卵管的情况。所以,要感谢前一位主治医生,他能快速判断,也帮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嗯,他的生命安全第一,该做的就做吧!南和谦表示赞同。他开始懊悔自己昨晚的表现是不是过激了?这种情况也不是阿毓造成的。
曾医生却意犹未尽的样子,继续说:不过,为以防万一,我们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发现宫内还有一个健康的胎儿。所以是宫内孕合并宫外孕,实在罕见!
南和谦的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完全顾不上形象地揪住了医生的袖子,急切地问:您说什么?
患者家属,请您不要激动!我们就是因为害怕患者如果知道了他的真实情况,会坚持拒绝手术,采取保守治疗,因为无论多么先进的手术技术都是存在风险的,不能确保宫内的胎儿百分百存活。我昨晚问了患者母亲,她没办法决定,说必须等你这个孩子的爸爸做决定。
本来燃起的希望又一次被一盆冷水浇到底,南和谦觉得这肩上犹如压了一座大山。这是两条人命!现在就这么交到了他的手上。保守治疗救孩子,就是置爱妻的性命于不顾。如果同意手术,是不是等同于主动放弃了他们的孩子。任何一边,都是他无法割舍的。况且,他自己不过也才活了25、26年,按照现在成年人普遍晚熟,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此刻,他内心的懊悔上升到了顶峰,不分青红皂白打了阿毓的自己,有何资格决定他们母子的生死?他长叹一口气,艰难地做出决定:做手术吧!大人的生命最重要,宫内有胎儿的事情还请您暂时替我保密。如果能活下来那是他的造化,如果活不下来,也只能说我们无缘成为他的父母。
他语气还算平静,只有自己知道,内心仿佛山洪爆发后,坍塌得没有一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