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师傅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我打算做这行,肯定会优先考虑咱们公司。真的是因为家中出了些变故,我打算回老家陪着我妈妈,可能三年五载,或者一辈子都呆在家乡了。鄂毓坦诚地说。这是他的打算,告别一切,回归家乡,那里有需要他珍惜的家人。
姚博劝他:这......你的决定当然我都尊重,不过这波流量来的快去的也快。你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再想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我们不是明星,我并不想把私生活放到聚光灯下,更不想通过炒作我的感情生活来赚钱。
鄂毓坚持递交了辞呈,在办妥一切事宜后,他收拾了些行李,当晚避开所有人,独自回了老家。因为夜里没有跨省巴士,他从打车app上找了长途顺风车,幸运的是很快就有人接单了,应该是从机场回家的同乡人。他拖着一只黑色行李箱在爆雨后的风中等了一会儿,一辆宝石蓝色的小轿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校对了一下车牌号,和司机打了声招呼,让对方把后备箱打开,就自个儿把行李抬了上去。
小伙子,你一会儿取消下订单。司机嘱咐道。
鄂毓没明白他的意思,问:您说什么?
我说取消下订单,一会儿直接把钱给我。平台要收取额外费用。司机解释道,还有我一会儿去机场接个人,稍微等一下就能走。
好。鄂毓有些手忙脚乱地摸出钱包,他最近都不怎么使用现金,此刻正担心自己的零钱不够,还好里面还凑得出个车费。他松了口气,才取消了自己的订单。
司机补充了一句:或者网上付账也可以。
您早说就好了,我都没有现金给您。鄂毓抱怨了一句。
司机闲来无事,开始和他搭话:欸,小伙子,像你们住的这种高档小区,据说里面出入的车没有下百万的。
我不住个小区,是朋友家,借住两天而已。鄂毓慌忙解释道。
哦,那你认识的朋友还真有钱。兄弟,我看你的长相怎么有点眼熟?你不会是什么明星吧?司机问。
鄂毓身子一僵,向黑暗中挪动身体。怎么可能?我要是明星还能自己一个人出来坐车,还不是出门带着助理,坐专车。
你说得也是。哈哈哈。司机也打哈哈过去了。
他们到了机场等另一位搭顺风车的客人。先是等了快三刻钟出头,因为人家晚点了,期间司机还把车开出机场,绕了一大圈再返回,为了省停车费。终于,那位客人说他在B1,但找不到车。司机下车接着电话找了一大圈,愣是没看到人影。弄了半天,人是走错楼层了。司机让他呆着别动,然后开车找到人这才顺利起程。这一折腾都半夜了。鄂毓其实内心很是不满,他困得不行,早知道这么折腾就明天再走得了。但是,他也理解这是所谓的穷人智慧,他也是图方便和廉价才和人拼车,这种习惯好像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上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坐在鄂毓的身边,穿着件普通的雪纺连衣裙,身上飘着廉价香水的味道。老板说了刚才一样的话,让小姑娘取消订单。姑娘很爽快地答应,还说要送她到哪条街哪条巷,那地方倒是离鄂毓的家不远。
他们的宝石蓝小车在黑夜中,驶出了大都会繁华绚丽的霓虹,飞奔在月明星稀的高速公路,又驶上了一条横跨在江上的极富造型感的大桥。
开夜车的司机有些疲倦,只能用攀谈来提神,还好那小姑娘倒是不怕生,也是司机问什么答什么。姑娘说是暑假去异地找男朋友回来。老板夸小姑娘倒还挺勇敢的,还没过门,就一个人跑那么远找男朋友,不怕被骗吗?
姑娘说两人是异地恋,但男生家里不让他出来那么远,如果她不去,两个人就见不到面,更不可能有发展。司机说,你准备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吗?你好歹也是长三角这个发达地区出去的女孩,咱们老家嫁女儿的要求还是很多的。姑娘无所谓的样子,说嫁给他这个人,又不是看上钱。司机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鄂毓在一旁闭目养神,安静地听他们的对话。那姑娘借着外面的光线看了鄂毓一会儿,突然问:小哥哥,你是不是今天新闻上那个人?那个XX集团的大少爷的绯闻对象?
鄂毓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他立刻解释:怎么可能?只是有点像吧。
姑娘又仔细地打量了鄂毓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对,应该只是有点像,小哥哥你明显就是个男的。而且,你长得那么帅,变性了多可惜啊!
司机也恍然大悟:难怪我怎么觉得小兄弟你眼熟。原来是像他呀!
小姑娘微笑着说:他们看上去好甜!真是配,而且那位南先生真是帅气又多金!要是我有这样的男朋友该多好!
好什么好?这种人就应该被取缔,都像他们那样,男不男,女不女的!那以后都没有人口了!谁交税啊,谁参加社会建设啊!司机是越说越激动。
小姑娘忙解围:您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愿意怎么过那是人家的自由,现在还有好多人丁克呢!
别人家我是管不了,要是我自己的孩子敢这样,都抓进精神病院!
您真是开玩笑,那咱们国家的精神病院不都要挤爆了?小姑娘打趣道。
鄂毓一言不发,继续装睡。直到司机送完了姑娘,又把他放到指定地点。他拖着行李箱,独自走在这条他走过十几年的家门口的巷子。左面是一家贩鱼的摊子,一大清早开始就露天剖鱼,时常弄得血水满地,旁边还搭着个炉灶炸鱼。这里人叫它爆鱼,将鱼肉切成小块裹上蛋清面粉下油锅呲呲啦啦炸得金黄,还配上糖醋汁,很是美味。街对面就是一家水果摊。旁边住了个疯女人,时常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据说疯女人就是因为和男人分手才疯的,剃了个板寸头,穿着内衣在外面走来走去,每天神神叨叨用粉笔在地上写大字,还会脸不红心不跳地撩拨路过的男子操她的逼。女人露骨起来,足以把男人吓得脸色铁青。一抬头是两道露天的电线。这里好像几十年如一日,生活平静而喧闹,时间都像是静止的。
而鄂毓从这个地方长大,出去看过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曾打算在大城市扎根,不再回来。可最终机缘巧合,他又回到了原点。心里没有太多悲喜,反而很释然。谁知道是三年五载,或是一生一世,也许这里才是他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