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恩瞄了下纸盒上印刷的字样,是一家以起士蛋糕闻名的甜点店,看盒子大小,大概是六吋的蛋糕。她坐到录音师旁,便听到录音师低声问,「喝醉了?」
她摇了摇头说,「今天拍了一天的v,累了。」
「v?」录音师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问,「你们最近又没发片,拍什么v?」
「那傢伙的v,累死我了,又要淋雨又要摔的。」尤恩显露出疲态地动了动肩膀。她无法说出口的是,心里的累比身体更累,只能把全部责任都推给柯睿棠。
下了车之后,尤恩经过便利商店,便进去买了杯咖啡,看到架上的梅酒,忍不住又拎了五罐。到唱片公司的地下室,本想在休息室等着录音室空出来,没想到才刚下楼,就和前一个使用录音室的製作人擦身而过。那个製作人还好心地告诉她,录音提早结束了,她可以先过去用。
于是,她坐在空无一人的录音室,放在桌上的咖啡不知不觉地冷了,而脚边的梅酒瓶子却空了三瓶。工作一天的疲累渐渐袭来,让她才刚趴下便闭上眼睛,原以为自己只是趴一下下,看到墙上的鐘才发现自己竟睡了一个半小时。
「就算有好吃的起士蛋糕,也别奢望我会放水。」尤恩按下扩音键,对着在配唱间里暖身准备的柯睿棠说。
听到尤恩的声音,柯睿棠走到麦克风前面不满地说,「我没有想让你放水,只是不想让你有机会藉口肚子饿,而随便衝着我发脾气。」
在一旁的录音师听到,不禁噗嗤一笑。这两个小女生的针锋相对真是有趣。
照理说,这首歌是自己最擅长的曲风,没道理录了一整夜,还录不出一个好版本。柯睿棠抱着膝盖,坐在配唱间的角落里听着刚才录下的歌。八个小时下来,她被尤恩半威胁半要求地唱了不下十五个版本,但到了最后八个版本时,她已经听不出差别了。
她只记得尤恩时不时地便会对她大吼大叫着,「不要以为空有甜美的歌声,就能唱出好听的歌。」
隔着玻璃,外头的尤恩明显地已是疲惫得连眼睛都红了,却还很有精神地对自己发飆着。而柯睿棠虽然拍完v之后,曾睡了五个小时,但毕竟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早就把精力都耗尽。
「听出来没有?a段的转音不够圆滑,活像爬楼梯一样。b段的第二次重覆那里,真假音转换有破绽,就算吞口水也别那么明显啊。副歌那里,一整段都低了半个音。整首歌听来,就是缺乏感情。」尤恩手里捏着一块起士蛋糕,还能手舞足蹈地一一指出柯睿棠歌里的问题。
柯睿棠头疼地扶着额头,其实她更想用双手摀着耳朵,假装听不见尤恩那尖锐的批评。她心想着,破绽?又不是武林高手对决,露出个破绽会死人吗?而且,也不想想手里的蛋糕是谁买的?吃了人家的东西还一点都不嘴软的。真是够有骨气的了。
录音师眼睁睁地看着尤恩悄悄地将刚才录下的版本存档,命名为「完美的版本」,但她的嘴上却是喊着,「给我再来一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睁眼说瞎话吗?录音师默默地摇头笑着。
「再来一次就再来一次。不过,你先把蛋糕吃下去再说,这样边吃边说话,让人看了感觉很不舒服。」柯睿棠站直了身体,淡淡地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一心以为自己佔了上风的尤恩忽略了柯睿棠话里的挑衅,抓起盒子里的最后一块蛋糕,一口塞进嘴里,嚼了几口,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摀着嘴往外跑去。
「哼。敢强吻我?本来还想饶了你的,谁叫你要一整晚都对我大小声的?」柯睿棠走出配唱间,满意地看着缓缓闔上的门。
第一次恶作剧,让柯睿棠一直处于心虚状态,好不容易看到尤恩一块接着一块都安然无事度过,却在最后一刻因为气不过,而用激将法让尤恩吃下陷阱诱饵。
为了报復今天拍v时受的气,柯睿棠在起士蛋糕里塞起几颗圆滚滚的黑胡椒,因为狠不下心,只敢在某个区域集中地放进黑胡椒。她自我催眠地想着,如果尤恩第一口就吃到黑胡椒,那就算她恶贯满盈,如果她把整个蛋糕都吃完才吃到黑胡椒,那也不能怪她,只能说尤恩太贪吃了。
但想是这么想,一整个晚上,柯睿棠都在想着要怎么阻止尤恩继续吃下去。因为一进录音室,就看到尤恩手肘上的伤,让她心软许多。
可是,现在的她只有计画成功的快感,剩下的心情全都被她拋到脑后。
「睿棠啊。」录音师把柯睿棠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全了,让他对尤恩的同情少了点,而对柯睿棠的担心多了许多。「你还想站在那里冷笑多久呢?我建议你,最好快逃命去吧。」
「我可以走了吗?」柯睿棠错愕地说,「整张专辑就剩这首歌了。」
「如果你再不走,这张专辑就会成为你的遗作了。」录音师不动声色地将刚才录好的音档复製到另一个资料夹,同时对柯睿棠挥挥手,「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在录音师的催促下,柯睿棠只能拎起背包离开。她才走不到五分鐘,录音室的门便被人猛力打开。
「我要杀了她。」尤恩略带沙哑地大喊着。
心情不好的尤恩自认今天对柯睿棠已算很压抑,没将满腔的怒火一股脑地往她身上倒,她竟然还敢来整她?
看不到柯睿棠的身影,尤恩转头看到控音台上的电脑,从录音师手中抢来滑鼠,将一整个晚上录的音全都删得一乾二净。「哼。本来还想让她再唱一次就好。这下子,给我唱到天荒地老吧。」
「她走多久了?」尤恩双眼通红地看着录音师。
「刚走没多久。」录音师看到录音档案被删,依然处变不惊地回答。
「她死定了。」尤恩咬牙切齿地说,说完马上便夺门而出。
录音师默默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