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一愣,视线垂落在他衣襟。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阿枝平静道:“我听不懂。”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有些轻颤。
她听懂了,也能明白燕珝如今的处境,想要活下去,确实有些难。
“不管你是如何想,我觉得,活着挺好的,”阿枝缓缓出声,“活着吧,至少别死在、冬天,太冷。”
“我喂你喝药。”
为了避免燕珝再反抗,她冷着面容,故作深沉。
“我们北凉粗人,下手没轻没重,你若不喝,我就硬灌下去。”
不知是不是方才的话起了作用,燕珝默了一瞬,眼神在她脸上停住,最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阿枝很满意,露出个笑容。
这还是她来东宫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笑出来。明灿灿的眸子盛着笑意,沉下许久的面色终于又泛起生机。
“好啦,”她语气轻快,“现在来上药。”
“脱了。”
“?”燕珝沉默着看她一眼。
阿枝见他半天没有动作,眼神无声催促。
燕珝:“不上。”
“为什么?”阿枝见他闭上眼睛,又要趴下去一副睡着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燕珝拒绝回答,背过身不去看她。
“受伤了当然要上药啊。”阿枝不明白他的态度。
若是一心求死,刚才又喝了药,若是想活,现在偏偏又不愿上药,“你们大秦人都这么奇怪么?”
阿枝犹豫了下,恍然大悟。
“对,你伤得厉害,自己脱会扯痛。”
她索性上手,指尖触碰到衣角,薄薄的一片布料却被燕珝无声拉走。
“怎么了?”
阿枝不明白燕珝的心,只当他痛的厉害话都说不出来了,手上动作不停,径直便掀开了外衫。
衣衫上还带着男人温度,阿枝突然意识到什么,迟来的羞涩爬上脸颊,带起一点薄红。
不知是碰到了哪里,燕珝一声闷哼,呼吸骤然加重,面色又白了几分。
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阿枝放轻了动作,指尖轻柔地剥开外衫,又脱下里衣。
包扎好的伤口渗出血迹,看得心惊。
“疼吗?”
半晌,阿枝轻轻出声。
她在北凉哪怕不受宠,常常受罚,也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鞭痕纵横交错在背部,男人身形修长,肌肉流畅,不常见天日的背部似乎比脸还要白些,所以伤痕遍布,更显得刺眼。
除了昨晚虚虚瞥的那一眼,阿枝也是头一回看异性身子。
燕珝肩宽,如今趴着肩胛耸起,手臂上紧绷的肌肉好像能随手拎起一个她。腰腹紧实,背后的线条慢慢下收,隐藏在毛毯下。
阿枝错开视线,脸有些红,嘴上磕磕绊绊,“你、若是疼,告诉我。”
声音怪异,好在原本声调就不对,希望自己的异常不会被发现。
阿枝屏息,垂着眼在手上蘸了点点药粉,触上肩头裸露的伤痕。
“嘶——”
燕珝倒吸一口凉气,背上肉眼可见地狠狠紧缩,中间的沟壑因此更深,阿枝猛地收回手,“是不是弄痛你了?”
燕珝眉头紧皱,闭上眼似是不欲见她,冷声道:“若是上药,便快些。”
“……哦。”
阿枝闷声应下,手上更轻柔,却不知这动作如同搔痒,如羽毛在皮肤上轻触,没有实感却又挠的人心烦。
燕珝:“你没有工具么?”
“只有手,”阿枝的羞赧都被方才男人的冷言憋了回去,如今冷静下来,看他只是伤者,“或者我也可以倒上去。”
“你的手很冰。”燕珝漠然。
“知晓了。”
阿枝手上不停,见他肌肉微微抽搐,却始终不发出声响的模样,提醒道:“疼、叫出声,我不会笑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