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能对阿枝生出半分妄念。
季长川至今还记得,当初刚想要远离二人时,就被敏感的她察觉了。
可笑她在感情?上?迟钝,这方面?却敏锐得不行。她特地找到他,在树下,微风拂动的时候,轻声道:“季公子,郎君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你莫要太介意。”
季长川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芸娘以为,我?是因为……”
阿枝本就想着帮二人说情?,嗓音低了些,“我?知?道你们近日忙碌,心?中肯定是……有别的谋算的。我?什么都不懂,不给你们拖后腿便好了,郎君如今需要季公子,公子若有什么不满,自?可像我?发泄,莫要远了公子。”
她眨着眼。
“莫看?郎君面?冷,其实心?里也挺孤单的,”她道:“他是真的将季公子当作自?己的好友,如今……也只有季公子一个好友了。”
她是真的以为燕珝只有他,季长川看?着她单纯毫不设防的侧脸,白皙纯净的脸颊被树荫打上?阴影,鬼使神差地点头。
“好,芸娘这般,我?必不会再如此。”
阿枝上?扬着唇角,重重点头。
“我?也是将季公子当好友的!”
好友么,季长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不想当好友。他掩盖住眸中的黯然,点头回应。
好在他在她那里,也有独一无二之处。
燕珝唤她阿枝,茯苓和小顺子叫她娘子,永兴寺的僧人们称她施主。
她是他一个人的芸娘。
这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称呼。
季长川仰头,看?着倾洒下来,渐渐带上?热意的阳光,一如他现在滚烫的心?。
日后便好了,没有什么阿枝,没有李芸。
只有云烟,他的云娘。
她在燕珝那里不快乐,他会给她快乐,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包括燕珝给不了她的自?由。
季长川攥紧拳头,朝着暗处走去。
在她伤好之前,还得在此处多待阵子。
伤养了几日,云烟身上?的那些擦伤结了痂,行动自?如。只是额角处的伤痕有些吓人,她看?着铜镜,镜中的女子让她有些不相信是自?己,好生瞧了一番。
“看?什么呢,”季长川端着铜盆进来,干净的帕子粘湿,递给她,“这么入神。擦擦脸罢。”
云烟有些羞于道出自?己是在看?她的好颜色,低头接过帕子,又对着铜镜擦了擦脸颊。
这几日,她也知?晓了许多事。
她不同于这里的秦人,是原本的北凉,如今的凉州人士。因着当年战乱,独身一人来到大秦国土,正?好遇见了来此处办理?公务的六郎。
六郎家中算是富裕,在朝中任职。听?他讲,在京城衙门处做事,也算是个领头的,有些权柄,还能常常出差办公务。二人就是如此相识。
云烟与他相处之下有了感情?,二人定了终身。只是季家也算富裕人家,不是很愿意接受一个北凉人。云烟听?到这里,垂着脑袋。
“……你家人,不喜欢我?吗?”
六郎见状,拍了拍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你是与我?成亲,并非与我?家人成亲,我?喜欢你便够了。”
许是说得多了,季长川如今也能坦然地将自?己所想都告诉她。云烟显然很吃这一套,对他这样?直白的流露接受得很快。
半晌,点头,“那可还有转机?若你家人愿意接受我?,我?也可以……”
“不需要你再牺牲什么了,”季长川垂眸看?着她,将她手中的帕子接过,为她轻轻一点点擦拭着她额角的伤痕边缘,“你开心?自?在就好,日子总归是我?们的。”
云烟沉吟一瞬,旋即想开。
“你说的也有理?!”
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与害怕,好在每回她有些惊慌想要流泪的时候,季长川就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云烟总是悬着的心?渐渐因为他安定许多。
擦了脸,没一会儿?,便听?门外的季春出声道:“郎君,有个女子求见,说什么……她是茯苓,说郎君听?到就知?晓了。”
云烟还没回过神来,便见眼前的男人脸色变了变,“我?知?晓了,你且先去。”
他身边常跟着,见过阿枝茯苓几人的侍从都被他找理?由遣回了京城,这些都是新调来的,伺候他不久,还带着些莽撞。
她看?着他,“怎么了?茯苓,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嫣红的唇开合,像是在思?索什么。皱着眉,头又有些隐隐发疼。
季长川道:“没有谁,你别多想。大夫说了让你不要太常烦忧,对伤不好。日后还想如此头疼么?”
云烟摇摇头,“罢了,总之是你的公务,我?不多想了,你放心?罢。”
她晃晃脑袋,像是要将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摇晃出去,看?着季长川轻声抚慰几句后出了房门,她才觉得有些泄气。
很怪,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