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公一母带着孩子组成一个家庭?
听起来都有点像童话故事了。
制片人们只能理解为马赫蒂非常重视后代,比起夺回母狮和领地,它更希望确保幼崽能安全养大到成年。
这倒是有先例可循。
在东非大草原上曾生活着一头伟大的狮王诺迟,它和兄长亮鬃一起统治着玛莎狮群。在一次不幸的战斗中,亮鬃死去了,诺迟独自保护狮群达数年之久,最后被四头流浪狮子赶下王座。它在被驱逐时成功地将八个孩子带了出去,一直保护它们、抚养它们。
其中三头母狮在成年后回归了狮群,剩下的五头雄狮和诺迟则在短暂的分开后重聚,组成一个强大不可匹敌的联盟,最后报仇雪恨、开疆拓土,巅峰时期马赛马拉国家公园有超过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被写在诺迟联盟荣耀的名字下。这位狮王也在老年期被五个侄子照顾,活到了很大的岁数。
也许马赫蒂也是一头有想法的狮子,加加罗想,说不定马赫蒂也指望着儿子们将来派上用场。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南下去寻找两个已经快成年马上就能战斗的儿子呢?难道是因为担心它们被驱逐过不愿意结盟吗?还是担心它们走得太远就算找也找不到了呢?
作为人类,他实在无法揣测狮子的意图。
制片人们只好旁观,也只能旁观。
他们看着小狮子们朝父亲迎了上去,亲昵地靠在它身边,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他们看到马赫蒂动作缓慢地避开伤口卧了下去,先是一一嗅过孩子们的脊背,然后舔着它们的脸颊;他们也看到西岸小分队母狮动都没动,仍然站在猎物边上,甚至还保持着恫吓,完全没有丁点要上去欢迎的样子。
是的,同一时间安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使知道有雄狮在队伍里能大大增加安全性和狩猎成功率,母亲也并不高兴。不知道是因为对狮王被打败而感到不满,认为它已经无法胜任领袖的地位,还是担心它的存在会给原本稍微不引人注目一点的幼崽们重新招来祸患,母亲在对方试图靠近时始终报以警告的哈气声。
于是马赫蒂又坐了回去。
安澜几乎要为老父亲掬一把同情泪。
她完全能理解母亲矛盾的心态,那股深深的母爱在驱动着它抵抗一切危害,不管这危害是来自荒野本身、来自敌人还是来自故人。但就她自己而言,眼下她无法从这个臂弯中离开。
无论从生存的角度还是亲情的角度,她都觉得感激。
在残酷的荒野中,分离是必然,重聚才是偶然。
安澜知道同父亲的重逢过后就是同家园的离别,也希望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这里。
但眼下她只能依偎在父亲打结的暗红色的大毛领里,最后一次注视着这片生活了快一年的草原,她只能记忆着,回味着,等待着……等待着和家人们一起,去进行一生中最伟大的冒险。
又是一年雨季,丰沛的水汽促使植物茂盛成长,把整个大地都染成了绿色。
因为食物众多,黑斑羚、角马等食草动物都开始孕育下一代,族群不断扩张。在数量上升的同时,随地可见的水源也使它们的分布范围更广。捕食者的日子慢慢好过了起来。
晚霞染红天空时,一群斑马散开来吃草闲逛。
它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几双眼睛盯上了。
半大马驹正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时候,根本不听劝告,在马群外围蹦跳个不停。成年斑马忧心忡忡又无法阻止,时不时就要抬头张望一下四周。
它们很警惕,但没有很紧张。
草原上的动物都受到的猎食者的威胁,长年累月间形成了一套固有的存活法则,其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就是警报系统。
发出警报的可以是任何一个个体。
从高高飞在天上的鸟类到在林间穿梭的猴子,再到在草场上漫步的四蹄动物,其中长颈鹿更是成为了狮子前哨站,它们仗着身高优势,往往使狮群的狩猎尝试无功而返。
从四面八方都听不到警报声,斑马群抬头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只顾低头吃草,也正是这种举动把它们都陷在了危险之中。
不知不觉间,有一头成年斑马和它的半大马驹就落在了最后面,当撒欢的小马驹第六次跑过一个草丛时,草丛的顶端突然动了一下。
那不是风。
不比一次呼吸用的时间更长,从那黄色的草叶间突然出现了一对竖起的耳朵,然后是第二对,第三对。五头狮子从蹲伏的状态迅猛窜起,其中四头直奔成年斑马而去,最后一头则全速朝马驹扑来。
察觉到生命危险,半大斑马惊恐万状地朝马群跑去,希望从利爪尖牙下挽救自己的生命。它一路狂奔着,比这辈子曾有过的最快的时候还要快,但是狮子穷追不舍。
那是一头非常健壮也非常美丽的母狮。
当她奔跑时,漂亮的肌肉线条就随着动作在皮毛底下滚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用不上的赘肉。强健的体格带来恐怖的速度,一时间距离越拉越近,代表死亡的呼吸已经打在了猎物的尾巴上。
在近得只差一个身位的时候,母狮后腿发力、高高跃起。
死亡来得很迅速。
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小斑马就被狮子掀翻在地。四把锋利的牙刀上下穿入,安澜轻而易举地咬住了它的脖子,一直咬到晶须不再能感受到猎物的呼吸。
她得手了。
而兄弟姐妹们运气就不怎么样了。
四头亚成年紧紧追在斑马身后,但距离不够近,只有一头扑到了它的背。黑耳朵还不是很熟练,它没能完全抱住斑马的屁股,只勾住了腿,在猎物全速奔跑的状态下,它简直是半挂着。
在这一扑之下,斑马立刻改变跑步姿势,在前腿着地时重重抬高后腿。这不仅使它背上变得颠簸起来,也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进攻手段。
第一次黑耳朵勉强扒住了,第二次颠簸就有点往下滑。察觉到那能把骨头都踢裂的马蹄在空中挥舞,它没有办法,只能惊险地跳下马背。
眼看斑马就要带着屁股上的血口子溜之大吉,就在亚成年们沮丧不已的时候,从侧面突然升起了另一个身影。
马赫蒂始终在等待时机。
经验丰富的它抓住了斑马逃脱后的松懈,像一台重型战车似的从侧面撞了上来。它全力起跳,两条前臂抱住斑马的脖子,后爪深深刺入斑马的侧腹里。等它抱稳后,咬住喉咙的下颚和抓在颈上的爪子一起发力,借着自身的重量,轻松写意地完成了一次抱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