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没能继续追下去。
趁着车辙印还在,她干脆调头回转,降低高度沿着痕迹朝越野车的来路探查,这一飞就是二十多里地,一直飞到车辙印不是直来直去而是盘旋了好几圈的地域。
这片山区对安澜来说并不陌生。
曾经她在觅食时到达过这里,然后被一对游隼夫妻护巢阻击,两只还没她二分之一大的猛禽拼了命般穷追不舍,最后还是因为她无限爬升才结束了这场战斗。
可这回安澜大摇大摆,猎隼夫妻却并没有飞出来护巢,连警告的鸣叫声都没有,巢区里一片死寂,安静得不同寻常。
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安澜艰难地做着内心斗争。
这个时节小鸟都该孵出来了,要是人家只是出门觅食,等下在鸟朝边上看到她,那估计就不是追出一公里能解决问题的了。
关键都飞到这了,不落下去看看心里又有点不得劲,好像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似的。
……还是去看看吧。
下了决心,安澜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留意着可能会从任何方向升空发动袭击的猎隼。
她先是在1000米高空做了几次盘旋,然后下降到500米,一边转飞一边搜索着猎隼的巢穴。
这对夫妻没有使用旧鸟巢,而是新建了一个鸟巢,因此规模并不大,还挺难找。安澜等转到第十一圈的时候才勉勉强强在一棵树上看到了堆叠起来的树枝,但鸟巢里却空无一物。
找错地方了?
她收拢翅膀,小心翼翼地靠近鸟巢,发现巢里的猎隼气味还很新,而且巢穴底部还有一些新鲜的碎肉和褪下来的绒毛。
在碎肉边上压着一块显然是人为放上去的沉甸甸的石头,边上还萦绕着一些硝石和烟草的气味,暂时不明白压石头的用意是什么,可能是某种偷猎者之间传递信息用的标记。
最糟糕的猜想被证实了。
这片山区的猎隼夫妇连带几个孩子肯定都被捉走了,它们大概就在刚才那辆越野车里,偷猎者和他们惯用的道具肯定也在上面。
猎隼是非常珍贵的濒危动物。
在世界各国都有玩猎隼的人,不过最大的输入地点还要数中东国家。拜这些国家的传说所赐,富豪们都喜欢玩马,玩猎隼,附近由买不到,蒙古就成了最好的选购地点。
一只极品猎隼在中东市场可以被炒到几十万人民币的天价,哪怕是外形不那么出色的个体往往也能卖出几万元,蒙古把猎隼列为国鸟并限制出口,也挡不住想以此牟利的偷猎者和他们背后的走私链条。
蒙古可以说是世界上人口分布最稀疏的地方之一,本来人就少,高原峭壁上人就更少,在这些地方行不法之事,监管者根本没法保护,能看到的只有沉默的动物。
安澜气得直拧爪子。
此时此刻,她最担心的还是家里的猎隼夫妇和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五只小鸟。
偷猎者会过来扫荡,肯定是通过望远镜观察蹲点对猎隼出没区域有了大致了解,说不定还有某些牧民在里面带路。
不能寄希望于他们就此离去。
繁殖季节掏小鸟的事常有,连带亲鸟一起掏走的简直是穷凶极恶,万一接下来他们要进入她的巢区,所有猛禽都会有危险。
在回家路上,安澜都在思考该如何应对。
她不是第一次和偷猎者打交道,两次当大猫时都直面过这些不法分子带来的危机,这一次她也不是孤立无援,巢区里有四只成年猛禽,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沙乌列和猎隼夫妇只是单纯的鸟儿,它们不明白猎枪的威力,即使有模模糊糊的概念,也不明白它的原理,不明白该怎样躲避攻击。
最关键的是,鸟儿不像虎鲸,她完全无法通过语言准确地将信息传达出去,顶多只能告诉同伴和邻居“有危险”。
四只大鸟能够保护幼崽吗?
沙乌列又会不会帮助她去保护那些幼崽呢?
如果大金雕觉得事不干己独自飞走,这伙偷猎者看到还有两只金雕在这里想要干脆全打走,那就大事不妙了。
安澜在心里叹气。
语言不通真是太难受了。
如果现在人在国内,不仅知道该去哪里求助,说不定还能帮警察打掉一个猛禽走私团伙……等过了这一茬,还是想想能不能拐鸟回家吧。
安澜站在山顶上吹冷风。
自从发现偷猎者出没的踪迹后,她一改平时喜欢窝在巢里的习惯,每天除了觅食就是巡逻,哪怕飞累了也会选择落到最高处去眺望远方。
就这么蹲着,还真让她蹲到了。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越野车出现在地平线上。
偷猎者团伙特地挑了这个大部分日行猛禽都会出门觅食的时间点,带上猎枪和大型捕网,准备对这片山区来一次空巢扫荡,有多少掏多少。
安澜在看到越野车的一瞬间就发出了危险警报。
她知道这些不法分子没有踩点,顶多也就是通过望远镜看到过不断离开又回来的猛禽、判断出峭壁上有用来繁殖的鸟巢而已。
收拾东西需要时间、爬山需要时间、绳降需要时间、处理亲鸟也需要时间,对方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而她只有这么多的时间,去拯救其他鸟儿的命运。
所幸第一步走得还算不错。
猎隼夫妇在这里住得时间不短,足够让它们摸清楚安澜的一些习惯。沙乌列更是和她同进同出、配合捕猎,对各种鸣叫代表的含义心知肚明。
安澜不是喜欢一惊一乍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