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声几乎是立刻在场中响起。
比起坚硬的头骨,腰部的强度就没有那么高,在遇到撞击时会产生剧烈的疼痛,很容易让灰狼在短时间内丧失继续进攻的连贯性。
而安澜也没有让自己挣出的缺口白费。
利用十字鼻发出哀嚎的时间,她继续着自己的攻势,扭转身体、低下脖颈,非常顺利地咬住了对方的腿弯关节,然后重复用力向后拖拽的动作。
这回十字鼻不敢胡乱挣扎了。
腿和脸颊或者脖子根部肩胛处的部位完全不同,抛开运气太差直接感染或者留下旧伤的情况不提,仗着强大的愈合能力,一头狼被贯穿哪怕撕开脸上或者身上的皮肤也不过是留个伤疤,但要是被断了腿,生存机会就会大大降低。
为了保护自己的前腿,十字鼻不得不用三条腿以一个非常艰难的姿势往前跳动,并且不断发出小狗被踢到时会发出的呜咽声。
安澜拖着它向后走了整整七米。
当她试着稍稍放松一点钳制时,十字鼻又从呜咽转为了咆哮,于是她立刻收紧了上下颚,直到听到呜咽声才算完。
灰狼的咬合力非常惊人,一来二去,这条前腿上的关节就发出了不详的轻微断裂声,这还是安澜考虑到它为狼群做出的贡献以及毕竟是家庭成员这个事实留力的结果。
到了这份上,十字鼻不得不放弃了抵抗。
在安澜威胁的呜呜声中,在阿尔法狼审视的注视中,在其他灰狼的旁观中,贝塔狼压低身体,背起耳朵,眼睛微微上翻,舌头从犬齿中间伸出,做了一个近似舔舐的动作。
尽管没有到达仰面躺下的程度,但这是一套毋庸置疑的非常清晰的臣服动作。
一直保持平静的狼群突然骚动起来。
它们明白一个激烈的阶段已经过去,一个战斗的结果已经产生,而现在,是它们对这场冲突进行总结的时候了。
狼群中发生的冲突并不像两个人类拳手在赛场上的对阵那样,一是一二是二,赢家得到赢家的奖励,败者则失去一切,条条框框写得分分明明。
不,不是的。
除了造成死亡和重伤的冲突之外——而这种情况在野外狼群里是极少发生的——其他冲突都更像是一种带有目的的信息表达。
十字鼻通过跨骑压制要求安澜进行臣服,而安澜则通过挑战向它公然展现出自己的不满,在所有信息被传达之后,就轮到围上来的其他成员进行审视、思考、判断和行动。
如果它们认同十字鼻在狼群中的地位,觉得还愿意听从它的管理、维护它的权威,就有可能在战斗的任何一个阶段插手其中,要求安澜为不尊重狼群的等级结构而付出代价。
可是如果——如果,它们认为十字鼻已经没有资格再充当第二顺位的管理者,而实际上也没有普通成员愿意听它的话,那么就有可能从头到尾袖手旁观,甚至在阿尔法狼的默许下一拥而上推翻它的统治。
安澜赌的就是第二种情形。
当初它还是一头欧米伽狼,可以算是整个狼群里最边缘的角色,结果狼群里的母狼都在观望,公狼也没有插手。
事后分析分析,十字鼻糟糕的狼际关系是一个原因,原身的血缘纽带也是一个原因。
这就好像英超足球队偏爱那些有英国户口本的球员一样,但凡有个还算能打的,稍微颜值再高点,就能捧出一个球星来。
实际上阿尔法也偏爱自己的亲人。
假如血缘关系者性格天生怯懦,对应的成为了狼群中的边缘角色,公狼王和母狼王就不会对它加以过多的关怀和帮助,而会默认这种结果,并且维护狼群中的等级地位。
但当这头灰狼改变性格时,它们自然也愿意看着自己的血缘关系者争夺地位,而把那些外来者、挑战失败者放在边缘的尴尬地位。
原本十字鼻和安澜应当是一样的。
问题是——母狼王不喜欢这个姐妹,并且,即使它原来需要一个工具贝塔狼,能够忍耐这个姐妹,通过这一年不间断的变故,这种忍耐也走到了尽头。
十字鼻母狼失败了。
在安澜这头原本被它看不起的欧米伽狼身上,它好几次都栽了跟头,先前或许可以归咎为狼群的选择,可这一次它是在战场上败下阵来,甚至被迫做出了部分臣服动作。
阿尔法狼不需要更多信息来帮助下结论了。
几秒种后,母狼王站起身来,一甩尾巴,沉稳地离开了战斗发生的地方。在它身后跟着同样冷静的公狼王。
当两头阿尔法狼离开后,安澜才放开十字鼻。
宽耳母狼和小调皮在片刻之后朝她所在的方向靠近,前者似乎在纠结,后者却毫不犹豫,最终它们都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吻部。
从这天开始,安澜成为了谷地狼群中仅次于阿尔法狼的贝塔狼。
她并没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而是趁胜追击,直接人立起来,把十字鼻推到在地,跨过去做了一个压制动作——
仿佛降落在它身上的一场暴雪。
成为贝塔狼之后,安澜的社交更多了。
以前她只是个普通成员,如果跑去和等级地位更高的成员社交就必须要遵守社交规范,每隔一段时间做一做增进增进感情没什么不好,但也不可能天天做快乐舔狼。
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不是她去找别人社交,是别人要来找她社交。
本来就很粘人的小调皮更粘人了,安澜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宽耳母狼在找准定位之后也变得非常殷切,就连十字鼻都会像完成任务一样偶尔过来一下,有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的嘴巴会被舔到秃噜皮。
这个时候就能察觉到责任的好处了。
作为贝塔狼,安澜有两段前从没发现过的独处时间可以用来躲清静。
首先是狼群的睡觉时间。
冲突发生的第二天太阳很好,当狼群走到平常喜欢待的露天林地时,安澜能感觉到爪子底下踩着的泥土、草甸和枯叶都被晒得有点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