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避免战斗就最好不要战斗。
她不想见到自家灰狼受伤,也不想冲进人家领地去横行霸道、喊打喊杀。
狼群一打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阿尔法,万一真打出个好歹来,无异于当着别人儿女孙辈的面把父母杀死,结构动荡加上情绪冲击,整个家族因此崩解都不稀奇。
谷地和褐岩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
安澜真想要这块领地吗?
也不是。
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从西南角传来的狼之歌,今天哭诉两脚兽杀死了一个家庭成员,明天哭诉两脚兽杀死了另一个家庭成员,这种人狼冲突激烈的领地要来干嘛。
对牧民对掠食者来说都不安全。
有些东西她不记得了,有些东西却记得很清楚,当年非洲大草原上牧民和狮群发生冲突时的双输惨案可都还历历在目。
安澜心里想得明白,渡河之后也十分克制。
没有选择直接带着狼群朝最有可能出现驯鹿的向阳坡狂奔,而是先在河边上逗留,用狼嗥向领地的主人发出社交讯号。
可是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太远。
狂风同昨日一般无二地迎面吹来,把叫喊声变成小小的蜡烛花,扑了一下就被吹灭,化作一缕无声无息的轻烟。
安澜并不气馁。
在她第二次抬头嗥叫之后,边上落后半个身位的地方,大黑狼也抬头嗥叫起来,然后是宽耳,是小调皮,是胆小鬼和兔子,是松树场灰狼。
十二头成年灰狼在暴风雪中唱着歌。
响彻千里,穿云裂石。
这并不是一支带着邀战信息的狼之歌,只有平静的叙述和谦逊的问候,告诉听众“我们来了,我们在这里,战斗不是一个选项”。
狼群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出人意料的是,回应来得非常迅速。
近处的小山岗上突然出现了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褐岩灰狼沉默地站立着,注视着跨过河流的大群同类,聆听着从风中飘来的歌。
安澜几乎能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视线。
不管其中蕴含着的情绪是什么,都锋利得像刀子一样,依稀仿佛还带着一些估量和审视。
褐岩狼群接收到了狼在冬季艰难时分才会唱起的和平合作信号,也看出了对方是两个狼群拼合在一起形成的大群,只是身后数公里开外还有狼穴和幼崽要保护,不能就这样轻易让开。
但要战斗吗?
三头灰狼该怎样和十二头灰狼战斗?
狼王陷入了两难。
安澜很有耐心地停留在原地,准备给它一点思考的时间。
野生动物并不是无法思考的机器。
多年穿越生活教给她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低估动物的智慧,也不要轻视它们千百年来传承下的生存法则,更不要忽略每个个体在性格和命运上的不同,以及这种不同可能会导致的在选择上的不同。
褐岩狼群必须“合作”。
安澜知道这一点,谷地狼群知道这一点,松树场狼群知道这一点,它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事实也的确如此。
褐岩公狼王不消多时就做出决定,扭头消失在了小山岗上,剩下两头褐岩灰狼先是犹豫片刻,然后一头接着一头也跟着离开了。
她猜测这三头大狼是要回转到狼穴附近去,从外来客手中保护母狼王和幼崽,守住事关狼群未来的最后一道防线——
同时让出了核心领地之外的区域。
道路畅通无阻。
从寒潮到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安澜觉得事事顺心。
狼群一路朝西南进发,在向阳坡附近找到了新鲜的粪便和还没来得及被遮住的雪道,然后顺藤摸瓜跟踪到了驯鹿大群。
这天晚些时候,狩猎小队满载而归。
有了接连两顿的补给,母狼王才算从憔悴状态回转过来,有足够的乳汁去哺育四只小狼了,而安澜也稍稍放下心来,有空抓紧小狼还不会嗥叫的时间去吸汪了。
她格外关注那只虚弱的幼崽。
比起其他三个兄弟姐妹,这只雌性小狼显得格外安静,别的幼崽饿了冷了都会不停地哭叫,吃奶的时候恨不得把四条腿划成风火轮,但它只会小声哼哼……
很委屈的样子。
安澜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俗人。
家里有余裕养活所有幼崽、不需要考虑选择谁放弃谁时,身体有点虚弱又委屈巴巴而且不吵闹的小姑娘就显得很是可怜可爱了。
于是她每天都会钻进狼穴去猛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