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狼嗥声响起来了。
首先开始嗥叫的是白色母狼,隔了几秒钟之后,黑色公狼也加入了狼之歌,表达着它们共同的情绪和意愿。
这是一支常常在冬日被唱起的歌。
这是一支代表合作的歌。
难道这是个想要吸收新鲜血液的狼群?
罗密欧大吃一惊。
在这个时间点上,它甚至没有想过要加入谷地狼群,满脑子里晃荡的只有希望能平平安安地这里撤出去,如果能再抓到点别的猎物填饱肚子就更好了,可是现在,情势由不得它不细想。
说实话,没有独狼不愿意拥有家庭。
尤其是像它这样被逼无奈背井离乡、而不是因为想要寻找配偶主动离开故乡的狼,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重新被一个家族接纳。
长时间来罗密欧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前期它年龄还有点小,不足以成为某些家族的狩猎主力,得到的比提供的多,而且大家都因为灾难反应激烈,久而久之,它就不想了。
现在是机会来了吗?
要不要就在这里安家呢?
在罗密欧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锐利的眼神柔和下来,绷紧的肌肉完全放松,爪子犹豫地在地上刨抓,身体姿态也不再表现出一副随时随地都要转身逃跑的样子。
看到它的反应,两头大狼叫得更恳切了。
几次长长的嗥叫之后,从山的那一侧传来了遥相呼应的狼嗥声,似乎是其他家庭成员终于赶上进度,用行动表达出了自己的支持,如此说来,这两头狼竟然是阿尔法狼……
想到这一点,罗密欧的决心越发动摇。
而在对面土坡上,安澜和诺亚几乎要心花怒放。
此时此刻他们看着这头小公狼就像看着一块亮闪闪的金子一样,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语气要多哄骗有多哄骗,就差把“快来啊”三个字写在狼之歌里了。
诺亚甚至还尝试了他从隔壁阿尔法那里学来的新招数,那就是从喉咙里发出不带攻击性的“唔”音。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狗叫,但这个声音却能很好地表达出一个友善信号,告诉入侵者它并没有遭到驱逐,也没有受到狼群的敌视,阿尔法狼盼着进一步交流,来弄清楚彼此的动向。
小公狼迟迟没有回应。
它的一只前爪半点在地上,虚虚地蹭着地面,大约是因为思考导致的,安澜不想把它吓跑,但诺亚认为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于是冒着把狼惊走的风险往前走了十几步。
这十几步果然让小公狼惊醒过来,眼看着前爪就要踩实在地上,还没等踩下去,就又被从诺亚喉咙里发出的呼唤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好家伙。
安澜忍不住想到。
没看出来啊,你这头浓眉大眼的灰狼竟然也会搞这种步步蚕食让人放松警戒的戏码,看来以后狼群的招新工作都可以放出去了。
不知怎么察觉到自己正在被腹诽,诺亚微微偏过头瞪了一眼,身体还不停歇地往前继续走,直到近到让小公狼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才最终停下。安澜也跟了过去。
六十米。
仍然不是一个可以面对面沟通的距离。
不过诺亚的努力并非毫无效果,几秒钟之后,小公狼看了看脚下的草甸,又看了看安澜和诺亚,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下。
这就很给面子了。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它的倾向性。
安澜眼前一亮,跟着它的动作也坐下来,就像当人类时接近小区里绝育好的流浪猫那样小心翼翼地缩短距离,生怕一次性缩得太快,把猫从跟前吓跑了。
努力了足足五分钟,就在他们快要走到跟前时,小公狼可能是扛不住两头狼给的压力,也可能是暂时还不想加入狼群,突然从地上窜起来就朝更远的地方逃跑,留下两位阿尔法面面相觑。
别跑啊!
我的幼崽!
安澜要是人类估计已经叫出声了。
这就好比是要跑800米,结果跑到700米时摔了,成绩没合格,下回还得跑一次,真就是怎么绝望怎么来,悲愤得恨不得多吃三块鹿肉。
诺亚也有点失落。
好在这并不是阿尔法狼们最后一次在领地里看到这头小公狼。
约莫是意识到谷地狼群对它的态度比较宽容,三天后小公狼又进来了一次,这次从草甸上捉走了一头小鹿。
小鹿餐能顶很长时间饿,大概过了五天,狼群第三次碰到这头独狼,并且当时只隔着三十多米,还是对方先发现的他们,发现了却没有跑开,两只眼睛舒缓地眨巴着。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第六次碰面里。
当时安澜正在给诺亚拔巡逻时扎进爪子里的木刺,一边拔一边用眼神大肆嘲笑,示意他这件事估计五年都过不去。
就在她好不容易叼住的时候,一个清亮的代表提示“我在这”的嗥叫声忽然从几十米开外的下风口处响起,吓得她浑身一哆嗦,拔出来的刺又给扎了回去。
诺亚嚎了一声。
非常响亮的一个“唔”。
听起来真的有点像那种大狗狗。
这一声“唔”不仅让黑狼颜面尽失,还把刚刚发出嗥叫声的小公狼噎得一愣,好半天才又酝酿起那股气势来,多少有点抖地守在了……应该是它刚猎到的兔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