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赖账就变得更难了,这些大鸟懂得什么是额外奖励,以及为什么会获得额外奖励,假如某天随课老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优异的评价,晚上却没给发玩具,它们就会表示强烈抗议。
“是真的成精了。”小熊老师评价道。
正因为它们如此聪明,所以某天当黑鹦鹉躺平罢工的时候,所有员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懵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安澜在心里笑得打跌。
诺亚很生气。
诺亚气得快炸了。
前几天他们俩打了个赌,看谁能先一步让晏晏喊出名字,而且要是字正腔圆的那种,人类也能听得懂的那种,赌注是十枚核桃,她毫无意外地取得了这场赌局的胜利。
非要说的话这件事全得怪老刘。
诺亚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先不说淳朴气息不淳朴气息了,毕竟全家所有鹦鹉的名字基本都是这么起的,在读音上它也被安澜的名字落下太远。
安澜的名字“安安”发音很接近“啊啊”,甚至比“妈妈”还简单,当初老刘躺在床上口齿不清时都能勉强叫出来,晏晏叫起来就更容易了。
她要做的全部就是等待。
为了建立语言和行为之间的联系,安澜和诺亚前几天都是瞪大眼睛仔细看、竖着耳朵仔细听,不放过任何细节,一旦听到可以给反馈的音节,或者看到可以给反馈的手势,他们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一遍一遍强化认知。
无意识喊出“啊啊”的可能性怎么着也比喊出“大黑”的可能性高太多,安澜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会飞得到晏晏身边,五六次下来就让他明白了这是她的名字,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作为输家,诺亚只好含泪开始攒核桃,然后依依不舍地拨给安澜吃,扭过身去让她看个尾巴。安澜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直接把他拍到了栏杆的空隙里。
总的来说,日子过得不错。
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工作内容也可喜。
雅芳奶奶运营的机构做事风格和她本人一脉相承,安澜和诺亚偶尔会溜出去到大课教室后面去旁听,无论是哪个老师在上课,面对病症较轻的孩子和病症较重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破有耐心,尽量想创造出一个大家都一样的氛围,随后在个训上把落下的东西补上来。
晏晏就属于比较严重的类型。
因为家长和老师都不干涉他在鹦鹉教室里的行动,除非他表现出可能对小动物造成伤害的倾向,所以安澜和诺亚成为了接触的主导者,也得以更加理解和贴近这个男孩的生活。
大型鹦鹉的尖叫声是真的吵闹,就连饲养者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喜欢,如果他们要饲养这种动物就得接受随之而来的副产品,更像是一种忍耐。
可是晏晏不一样。
他是真的喜欢听鹦鹉叫。
结果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惊奇,小熊老师还感慨说:“小家伙将来适合到动物园去打工,努努力说不定直奔巴西澳大利亚去研究鹦鹉,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本意是开个玩笑,晏晏爸爸却听得一脸严肃认真,好像都在思考国内和国外要怎么连线了,引得老师们又是一阵善意的起哄。
除了鹦鹉叫之外,小男孩还喜欢兵器。
准确地说是喜欢一个装满冷兵器模型的玩具盒。
盒子是晏晏妈妈从家里拿来的,她拿进教室的时候还和雅芳奶奶、随课老师以及两只鹦鹉分享了背后的故事,边说边掉眼泪。
“……儿子那会儿才一岁半,我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每次跟他说话都不看我,但是送去做脑ct都做不出什么毛病来,家里就都以为只是开慧比较晚,一直不说话……”
“……过年的时候去亲戚家拜年,侄子当时在玩兵器玩具,一边玩一边笑,我估计晏晏是也想玩,但是他没法说出来,也没法跟人家一起玩,所以就待在边上看着……我侄子性格挺好,当时就邀请他一起玩,但是他没过去,不仅没过去,还开始发脾气摔东西了……”
“后来呢?”雅芳奶奶问。
“我们觉得很对不起人家家里的孩子,好好的出来拜个年还把他弄哭了,所以一直在教育儿子不可以这么不礼貌。”晏晏妈妈叹了口气,“后来情况更严重了,碰巧我有个朋友的男朋友是医生,这才知道问题。”
看得出做家长的很后悔。
毕竟那会儿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家孩子太熊,不爱搭理人就算了,被邀请了还要发脾气,所以从亲戚家到回自己家一直在教育应该怎样礼貌地询问别人愿不愿意分享玩具、愿不愿意一起玩。
确诊之后再想起这件事就有点伤心了,而且还会克制不住地去想——是不是太不仔细了呢?如果早点想明白送到专业人士那里去进行行为分析法治疗,会不会已经恢复常态了?
现在他们都没法把晏晏送到幼儿园去。
每个专家学者都说要“普通化”,要“社会化”,把自闭症儿童放到正常校园环境里去和同龄人交往,这样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否则等他们长大之后程度落下太多,融入的可能性会更低。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不是每家幼儿园都愿意接受患有自闭症的儿童,即使接受了,也不是每个老师都对这个毛病有充分的了解,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些孩子,该怎么引导他们、教育他们,该怎么协调他们和其他孩子之间的关系。
老师倒还在次要。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很天真,天真得有点残忍,他们无意识间对异常者流露出来的排斥或者轻蔑,可能会对本来就因为难以准确表达自己而感到痛苦的自闭症儿童造成更严重的打击。
所以晏晏的爸爸妈妈没有办法,辗转了几个机构,最后在几个朋友的引荐下把他送到了环境最好、费用却最低的雅芳奶奶这里。
去年儿子过生日时,夫妻俩想起当年那件事,就专门去买了橡胶打造的冷兵器玩具盒,一拿回来晏晏就高兴疯了,抱着玩不撒手,本来上课也是要带来的,害怕模型不小心被鹦鹉吃了,所以就没让他拿。
听到这些掏心掏肺的话,雅芳奶奶先是给哭泣的晏晏妈妈递了餐巾纸,然后再三表示这两只鹦鹉很聪明,不会乱吃东西,孩子喜欢玩什么就带什么来,但也再三叮嘱如果以后他们准备自己饲养伴侣鹦鹉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安澜和诺亚在边上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这天下午,一人两鸟就玩上了五花八门的兵器小模型,她是应付应付,晏晏兴高采烈,诺诺亚……快乐得要发癫。
他在狼世界里曾说过自己从前的爱好就是研究各种枪炮兵器,虽说所谓的研究其实也就是翻翻书,查查资料,看看电影,梦想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光剑,最好再来把相位枪,但那份喜爱之情是怎么拦都拦不住的。
盒子拿进来之后安澜就开始被动摸鱼。
每天下午诺亚都会抓着或者咬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有时候是方天画戟)跟拿着剑或者杵的小男孩激情“交战”,边打边发出兴奋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