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都以为它已经放弃了追逐的时候,这只帝企鹅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着既定方向扑腾,很快就再次来到碎冰堆边缘、距离游客较近的一端,毫不犹豫地扎下了水。
“它在干嘛?!”有游客忍不住叫道。
为什么要下水啊?
豹海豹都走了,干脆待在碎冰堆上不好吗?
万一往水下跑反而把自己送到敌人嘴巴里要怎么办,水里可是一点阻挡都没有,企鹅的游泳速度也跟海豹的游泳速度没法比,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下大家都有点着急了。
坐在右侧的游客忍不住靠向船舷,还是探险队员喊了一声才把他们喊回来,省得船只失去平衡,游客们坐直了,那只帝企鹅却还靠着,半个身体都危险地贴在了船舷上方。
“那里!”忽然有人指向一个方位。
大约在离最后一次出水点不到一米的地方,豹海豹蛮力突破了碎冰堆,直接把整个脑袋露在了水面上,推土机般推着碎冰朝前游。这里大概是冰层最薄的地方,一路往前畅通无阻。
不过它只游了非常短的一段距离,就因为发现猎物并没有在冰面上出现再次潜入水中,这一次完全失去了踪迹。
没有。
海面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帝企鹅的踪影,也没有豹海豹的踪影。
又过了十几秒钟,豹海豹再次在碎冰堆里出现,这一次它直接出现在离另一只帝企鹅不到半米远的地方,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它的脚爪,然后一松口,脖子一抖,重新咬住了它的下半个身体,用力地把它往海里拖拽。
豹海豹更换了目标。
但是人们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在不远处又出现了第二起骚动,显然并不只有一个掠食者看上了这片聚集了大量猎物的猎场。
比起从未谋面的帝企鹅,大家都更关心刚才已经看了许久的那只个体,因为观察到了它挣扎的过程,似乎像把彼此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不确认到安危无论如何都没法好好地回转。
“不会被别的海豹阻击了吧?”其中一名游客担忧地问,“我总感觉船底下的水下有好多危险的东西……这里到底有多少企鹅多少海豹啊!”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船上的帝企鹅往后一退。
下意识地,靠船舷近的游客们再一次后仰,做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躲避动作,只不过这次大家显得有经验多了,不仅没人被手机砸到,还有人在船舷最边缘的地方观望,正好给没撞过足够高度、卡在船舷三分之二处的帝企鹅搭了把手。
众游客:“……”
探险队员:“……”
不是——你们帝企鹅还有组队碰瓷的吗?
所以刚才往水下走是在攒冲刺距离准备直接跃出水面跃到在场最安全的地方来吗?
本来冲锋舟上有三个空位,现在两个站着帝企鹅,其中一只正在着急地嘎嘎叫,另一只浑身发抖,尾巴边上还沾着红色血迹,太过巧合,以至于五分钟后人们还在频频往水面看,生怕会有第三只企鹅窜上来避难。
一直到海面上的动静平息下去,他们才把注意力完整地放到这两只神奇企鹅身上。
两只逃过一劫的帝企鹅正非常自觉地站在空位上,旁若无人地把身体挤在一起,双方都有点打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过生死。
因为挤在同一条船上,靠得最近的游客和它们之间的距离事实上只有不到一臂长,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一次和帝企鹅靠得这么近的时候,将来多半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好像还嫌他们不够激动一样,先上来的那只帝企鹅又朝人群走了一点,直到和最前面的游客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
这名游客险些激动得晕了过去。
后上来的帝企鹅此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鸣叫,它走到另一名游客边上,顶着众人半是酸溜溜半是期待的目光,好奇地歪着脑袋去打量他的手机,在这个姿势下,双方贴得很近,非常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这名游客真的晕了过去。
半小时后他苏醒过来,用邮轮上非常贵的网络给自己买了一张彩票。
【160000营养液加更】
安澜是有想过作为帝企鹅的一生会怎样终结没错,但她能想到的顶多是在暴风雪中冻死或者在捕猎时被天敌咬死,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还有“在冲锋艇上被忽然晕过去的人类压死”这种选项。
一部分游客赶紧把病患扶开,又是在急救箱里找有没有嗅盐,又是大呼小叫着让大家散开点,需要更好的通风,另一部分游客则贴心地把背包和衣服挪开,方便她从地上翻身起来。
这时诺亚差不多已经快笑死了。
他竟然还有胆量站在游客旁边用同款震惊脸盯着安澜,好像刚才第一个走过去用互动表示感谢的不是他自己,危机解除前担惊受怕吓得坐立不安的也不是他自己一样。
一天贡献出两个黑点,安澜的心情不太美丽。
果然接下来半个多月诺亚都没有让这天发生的事过去,不是在日渐厚实的浮冰上模仿她那天跌跌撞撞摔倒的动作,就是在浮冰边缘模仿她一下子没跳上来中途被卡住的动作,由于太过讨打被揍了好几十次。
安澜很想说上岸失败有什么稀奇——
换只企鹅试试在被豹海豹追进生死时速的时候鼓起勇气放弃碎冰堆再次下水然后潜到合适的深度给弹射蓄力看看,从头到尾惦记着身后的追踪者,哪里有调整位置和姿势的余裕。
倒是当时重新提速后的诺亚可以趁着豹海豹在碎冰堆里打地鼠的时间重新入水做上岸准备,所以才那么顺利地一次就越过了不算特别低的船舷。
不过那天他们的确心有灵犀。
安澜在一瞬间看到想到的东西诺亚也想到了。
海面上确定安全的落脚点只有那艘橘黄色的橡皮艇,碎冰堆看似能让帝企鹅们脱离海面,其实根本就是掠食者的游戏场,站在上面就是赌命。
企鹅在岸上行走的速度本来就比在水里潜游要慢得多,那里还不是平整的冰面,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又不能肚皮贴地滑行,从出发点扑腾到岸上不知道要扑腾多久,掠食者可以直接露出水面破开冰堆,也可以在下方游泳跟随等待时机,随时随地都会摁响开饭铃。
反倒是放弃碎冰堆直接冲上橡皮艇更加安全,只要熬过前半段在水里的不安定,上去之后就可以完全放松了。
豹海豹不是虎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