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知道幸老蔫病了,段三萍以为幸家会丢掉工作,并且还得花一大笔看病。如此幸家失去重要的收入来源,再花光存款,她们家以后就得喝西北风。
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又迎来这种重击,段三萍立刻就承受不住了。
幸芳的话,是她能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段三萍很怕希望破灭,幸家从此走向万劫不复的地狱。段三萍需要肯定。
幸老蔫的单位不给准信,段三萍心里就不能踏实。
幸芳看段三萍神经紧绷,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就找出工人日报,把上边写的关于尘肺的报道,拿给段三萍看。段三萍不认识字,幸芳就一字一句的读给她听。
【……尘肺,在我国非常常见,占职业病病例中的90……国家规定,尘肺确诊后,用人单位,必须给予确诊者补偿和妥善安置……】
听着听着,段三萍终于释放情绪泪流满面,号啕大哭。
太难了,呜呜,她家幸老蔫终于有救了。
段三萍哭的肝肠寸断。
幸芳被段三萍哭的也心酸。普通人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艰辛?幸芳不敢想象,如果她没嫁给宋文城,幸老蔫会怎么样?
怪不得书里的段三萍那么责怪幸芳,如果按照书中的轨迹,在幸芳跟幸家单方面断交的时间里,幸老蔫病死了,那段三萍确实会恨她。
好在,现实里幸芳嫁给了宋文城,没有和家人闹翻。幸芳现在有钱、有见识、有能力,可以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有幸芳帮忙张罗,六神无主的段三萍,渐渐平复心情,开始认真琢磨幸家以后该怎么办?
幸老蔫的工作,有这么大的隐患,幸家人肯定不会去接班。幸老蔫他们厂的效益一般般,应该也不会给太多的补偿。幸老蔫得了重病,需要静养,也没法下地挣公分。
幸家存款不多,要养一个病人,还得养四个半大孩子,单靠段三萍一个人,肯定不行。
思来想去,段三萍过来和幸芳商量:“小芳,你可以提前送大宝进部队吗?她十七岁也不算小,部队那边应该会要吧?”段三萍心情忐忑的开口。
提前送幸福去当兵,再把幸运安排来帮幸芳带孩子,家里只剩两个小孩,段三萍再辛苦些,幸家的日子,就也能过的下去。
这是段三萍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是幸家在这种情况下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段三萍也舍不得闺女,但她养不起了。她需要幸福快点赚钱,早日独立,好帮幸家渡过难关。
幸福也不怕吃苦,提前去当兵,她也乐意。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宋文城不在家。
幸芳之前是打算走宋文城的门路,送幸福去部队的。有宋文城的关系在,幸福进部队肯定十拿九稳。现在宋文城不在家,幸芳不认识宋文城的战友,她就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帮她?
万一人家不理幸芳,幸芳想送幸福去当兵也送不成呀。
好在,没有宋文城,宋家还有宋少辉。宋少辉的人脉不比宋文城差。宋少辉是老兵,虽然他当年参军的结果并不好,但宋少辉确实是个人物,部队里不少人都对他很是敬佩。
这么多年过去,宋少辉的那些老战友,只有没死没退伍的,都已经混成响当当的人物。宋少辉豁出脸皮去求人,他们自然能帮他这点小忙。
就是幸福年纪太小,按周岁算,她还不到十六岁,这时候去部队,她只能算特招。能被部队特招的,要么有绝活,要么有门路。幸福勉强算得上有门路,为了不给帮忙的人丢脸,没啥才艺的幸福,在出发前,开始拼命跟幸芳练习厨艺。尤其是怎么做香大锅饭,幸芳教的十分用心。
“文工团都是能唱会跳的,你先去看看,实在跟不上进度,咱就想办法调去炊事班。凭你这做饭的好手艺,炊事班肯定乐意要你。还有,在部队养猪也是大活。猪养的肥,能立三等功。实在不行,你还可以争取去养猪。咱农村出来的孩子,最会喂猪。你会养猪会做饭,也算有绝活,所以不要自卑。出门在外,咱不惹事,也不怕事。别人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千万别当受气包,也别害怕。咱不比别人差哪,你给我挺直腰杆做人。不少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厉害一点,外人就不敢惹你。”
幸福把幸芳说的话,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放心吧姐,我会好好表现的。你别看我小,但我很能干。我肯定能留在部队,不会被退兵的。”幸福拍胸脯保证道。
事出突然,没时间好好谋划,幸福就只能被特招进文工团。幸芳怕她不适应,千叮咛万嘱咐。幸福本人心里也没底。但她家现在这情况,她不行也得行。
不会跳舞,她还不会唱歌?就她这个大嗓门,幸福觉得她应该能唱女高音。入行晚不怕,只要她肯努力,幸福一定可以。
带着全家人的祝福与期盼,幸福背着大包,穿着幸芳给她做的新衣裳,在初六那天含泪挥别家人,踏上了南下当兵的火车。
幸福走后,段三萍她们也收拾东西准备回村。幸运被留了下来,给幸芳帮忙。
来的时候,幸家人兴致勃勃,走的时候,她们却是愁眉苦脸。
幸老蔫的病情,给幸家所有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她们开心不起来。
幸芳怕段三萍回去后,又犯细心抠门的老毛病,在她走之前,给了她五十块钱,并叮嘱段三萍,千万要吃好喝好,别像从前那样了。
“妈,攒多少钱都不够看病的。你真想省钱,就努力把咱家人的身体都保养好。这比什么都强。只要你们谁都不生病,咱家肯定就穷不了。”
段三萍这回也听劝了。
“嗯!”她十分认同的点头。
只有真的吃了亏,段三萍才会改了她抠门的毛病,好好吃饭养身体。
谁有病谁知道。段三萍情愿把钱都买好吃的花掉,她也不想把她的血汗钱贡献给医院。
回村之后,段三萍先按照幸芳教的,带着幸老蔫的检查报告,去找厂领导。厂领导本来以为她们什么都不懂,想把她们随便打发掉。但段三萍拿出了幸芳给她的工人日报,他怕处理不好被段三萍举报丢工作,就不敢乱来。
严格按照国家规定,给了幸老蔫应有的补偿和安置费,幸家的压力,立刻轻了很多。
有了厂里给的这笔钱,和他承诺以后每个月五块钱的退休工资,幸家的日子,勉强也能支撑。这点钱,虽然对幸家的开销来说,实属杯水车薪。但有厂子给幸老蔫兜底,幸老蔫就不用放弃治疗。
现在工作值钱,幸老蔫那份烧锅炉的工作,虽然不体面、很累还容易得职业病。但买它的人还是不少。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平时想买都找不到门路,现在有机会,谁不想抓住?
最终,这份镇上的工作,被段三萍以三百块钱的高价,卖给了周大叔家。
周婆子脑子活,靠着养鸡、卖鸡、卖鸡蛋,攒下了不少的家底。这几年政策越收越紧,每次周婆子偷摸搞事业,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抓住。现在幸家愿意卖工作,她一咬牙就买了这个铁饭碗,送她儿子去镇上当工人。
大不了就吃一年老本。有了这份工作,这钱她家早晚能赚回来。
幸家有了这笔钱,短时间内,段三萍也不用再为生活发愁。等这笔钱花完,幸福也该挣津贴了。如此,幸福和段三萍两个人赚钱养家,幸家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很差。
段三萍和幸福再努力挣钱,留在城里的幸运也没闲着。她知道家里现在日子不好过,帮幸芳照顾孩子之余,幸运就努力的纳鞋底做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