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力气应付这些了。刚刚经历过的一切还如此鲜明地留在身上,现在却要费尽心思掩盖痕迹。一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边又要回忆和复述给旁人听。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为什么永远活得这么辛苦和难堪?
白项英从水里爬起来,还没站直忽然感到晕眩,屏息想要等这阵不适过去,然而过了许久依旧缓不过气。
浴缸前的镜子里映出他的大半个身子。满身红痕,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已然鼓胀起来,嵌在发白的皮肤里触目惊心。往上一张脸毫无血色,偏偏面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烧了,或许是因为连续整晚的刺激没有片刻休息,也或许是因为冷水浸泡的伤口开始发炎。胃里翻江倒海,愈发严重的晕眩感令他不敢大幅度地动作。
的确是该休息了,再硬撑下去恐怕连卧房都回不去。
白项英跨出浴缸,对着镜子用干毛巾轻轻拭干肩上的水珠,因为害痛所以动作很慢。
“哥哥……”
霍今鸿的声音突然又从身后响起。
毛巾落在地上,他猛地转身看见映在门上的影子:“今鸿?”
“对不起,哥哥……吓到你了。”
“怎么回来了?”白项英见对方没有要推门进来的意思,惊魂未定般放下刚抓起的衣服,“不是让你别等我么?”
“我担心你,你是不是病了,我让郭大哥去把冯医生叫来吧?”
冯医生就是军医,曾经给霍今鸿治过鞭伤。
“我没生病,我只是累了。”
“我知道你生病了。”
“别闹。”白项英极力令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往常没有两样,“你要是真关心我就听话,让我好好睡一觉。”
“你发烧了,我听得出来。”
霍今鸿不知怎么的异常执拗。他摆脱警卫一个人偷偷跑回来,本来就冒着惹白项英不高兴的风险,可他必须来。哥哥听上去情况糟透了,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叫医生来看看吧,你受伤了,不马上涂药的话会烧得更厉害。”
白项英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我听见你在用毛巾擦胳膊,一下一下地按,不敢用力。”
其实他还听到了很多别的,他听到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水里站起来,听见他压抑的呻吟时断时续,听到他捂着腹部,步履虚浮。他不敢说出来,因为对方显然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昨天去哪了?”
白项英没有回答,低头盯着地面自言自语:“原来你一直在听着,我做什么你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