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鸿,我……”
“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哥哥,随你怎么解释,说什么都好,只要让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霍今鸿说得很慢,声音很低,随着喘息断断续续,像咬牙切齿又像是哭泣。
白项英听不得他这个样子,却又不敢回头安慰,他知道对方在看自己,生怕在那样的目光下自己也会哭出来。
“我当然是爱你的……你以为我送你走是因为不想见你吗,不,我答应去找你就一定会去,相信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哥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霍今鸿闷声打断他,“别再糊弄我了……我说过,除非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会离开。”
“你,你要什么样的解释呢?”
“你自己想啊,哥哥……我那么信你,你只要不是存心骗我我都会相信的……别再骗我了,让我能永远信你,好吗?”
“我不骗你……”
被固定住的身体无法动弹,白项英逐渐有些喘不上气。药和酒精的作用还在,面颊和手心都烫极了,由压迫和摩擦引发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他原本害怕自己会沉溺于幻觉,胡思乱想,犹豫不定,就像过去无数次依靠烟草逃离现实那样。
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一切感官和思绪都那么清晰,他甚至可以此刻对方的一字一句回忆起过去种种,就像胶片播放那样,一年一年,一天一天,直到那日自己对乔七说的那些话,和在浴室里,那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少年红着眼睛对自己说:“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是啊,这叫他如何相信?
自己亲口说出那些话,刺伤他,现在又说爱他,连自己都圆不了的谎,叫他如何相信?
“好……”
良久白项英咽下最后一口喘息,就着被禁锢的姿势木然开口:“你要我跟你说真话,我现在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想补偿你是真的,说要去香港找你是真的,我想让我们都过得好,也是真的。”
“我相信,哥哥……你说。”
“三年前我从霍岩山手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做好打算,如果逃不成那就是死,一了百了,要是逃出来就改头换面重新活下去……我带伤一路逃到到天津,九死一生,被人救过也被人害过,机缘巧合遇到汪月樵,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我的手脚关节到天冷的时候就会痛,一旦受寒咳嗽很长时间都好不了,还有别的毛病,大概都是在霍岩山那里落下的病根……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提醒我过去发生过什么,我知道我很难真正重新活下去,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忘记。”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会指着我说‘那个副官’,他们叫我老板,即便知道我只是个甩手掌柜也还是毕恭毕敬……至少在这个饭店里,在他们面前我是有尊严的。”
“你是唯一知道我过去的人,你让我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事,那些我每时每刻都努力想要忘记的东西,你把它们都带回来了……我知道你从未看不起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这些,但是我在意。出了这饭店到处都可能有从青岛来的人,你忍受得了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吗,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站在太阳底下,我装不下去。”
“除非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否则要你同我一样生活在阴影里,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