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一步一步逐渐放大的。他从最初的迷茫中醒过来,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在没脸见人的时候遇到了最不该见的那一个。
他答应过霍今鸿不再见段希灵,尽管这个承诺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遵守的必要,但是他还记得,记得对方生气的样子以及得到承诺后的满足。
这些想法是瞬间产生的,因此当恐惧,难堪,和要“信守承诺”的念头交杂在一起将他击醒的时候,段希灵甚至才刚刚伸手推开车门。
与此同时白项英忽然坐起来握住方向盘,脚踩油门猛地冲了出去。
段希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同时也意识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对劲。大晚上的,若放任他以这样的状态在街上游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几乎没多加犹豫,他合上车门发动引擎紧跟着追了上去。
72 栖息地(上)
白项英的车几乎是没有目的地在街上横冲直撞,因从后视镜里看到对方追了上来于是愈发慌不择路。
段希灵踩着油门足足追了两三分钟,在几乎要冲出法租界的前一刻终于把对方逼停在路边。
下车的时候他的双手几乎在发抖,心突突直跳,因为毕生从没有像这么不要命似的开过车,而且还是在深夜一派静谧的市区马路上。
白项英恢复了面朝下伏在方向盘上的姿势,背部耸动,不知是在喘气还是在哭,或者两者都有——几分钟前对方乍一抬头的时候脸上就挂着泪痕,看样子是哭了有一会儿。
“白先生……想不到你看上去斯文,开起车来这么粗暴,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段希灵担心对方恍惚之下还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因此故意说些有的没的分散他的注意,“你从前就是这么开军用车的吗?”
白项英没有回答,但气息逐渐平复下来,仿佛经过方才那番刺激心中的惊恐得以疏泄。他能够勉强打起精神同对方说话了。
“段社长,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白先生,请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我认为你现在……”
“不需要。”
段希灵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白先生,我都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急着拒绝呢?”
白项英也怔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只知道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应该拒绝,心底里有个声音迫使他这么做。
不是霍今鸿,不是今鸿在阻止他,是他自己的声音。因为知道眼前的男子虽然看上去温雅有礼,但往往让他在无形之中被牵着鼻子走,这本身也是一种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