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皆有片刻无言。
“你什么意思?”卫临淮倒是冷静,没有表情地问,“你这是打算大义灭亲?”
卫临安紧了紧手中剑柄,直视于他。
“哥,只有这样才能救国公府。”
“救?”卫临淮狭长的眼尾眯成一道缝,笑问:“怎么救?用你手下那八千禁卫军去救?临安,庄将军并不十分信任你,所以才派了三万士兵入宫,否则不过一座皇宫而已,两万都已经太多了,他就怕你会临阵倒戈,所以……你以为,你区区八千禁卫军能抗的过他的三万将士?何况,西营地还驻扎着十七万兵马,你拿什么抗,拿什么救?”
卫临安面无惧意,甚至目光越来越坚定。
他答非所问,平静回道:“他们不是将士,他们都是一群逆臣贼子,吃着皇饷却干起谋反之事,他们不配为将,他们在侮辱将士。”
“你倒是有骨气!”卫临淮被激的拔高音量,手指着卫临安,“你可真有骨气,有骨气到来骗你亲哥,你这么有骨气,何不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卫临安,你明明已经妥协了的,为何突然变卦?你知道不知道,庄将军他真的会杀了你!”
“那,父亲当年知不知道自己那一战会死?”
“什么?你说什么?”卫临淮锁眉,拧了脸,显然没明明白卫临安为何突然说这个。
卫临安静静看着他,眼角慢慢湿润。
他看着卫临淮,一字一句慢慢道:“我说,父亲当年那一站,他知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战死?他知道,但他还是战了,为了南邕国,父亲战至生命最后一刻。他以血肉之躯报效家国,他一生都在为南邕为百姓而战,他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国公府的荣耀,而你和我却用一场谋反毁了他一生的心血。”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铜制名牌,那是军中将士贴身贴身之物,若战死沙场,这铜牌便是用来辨认身份的。而卫临安手中这一块,上面刻着的是他们父亲的名字,卫斯。
铜牌保存完好,甚至还有血迹上在上头,多少年过去早已发了黑。
“先帝感念父亲之功,留下了这枚铜牌,直至前些日子皇上才将它交给了我。哥,你知道在我看见这枚铜牌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他哽咽,下一瞬又倏然抬高音量,吼了出来。
“我恨不得一刀捅了我自己——!”
“我竟然鬼迷心窍差点被你说服同你一起谋反,若父亲在天有灵……”他流了好多泪,不论怎么压制都不成,一个劲儿的流,提到父亲他便忍不住。
卫临淮看着他手中那块铜牌,亦有些许动容。
他红了眼,却依旧倔强,“那又如何?眼下你提父亲又能改变什么,庄将军的兵已经入宫了,皇帝也已经毒发而死,或者被汤力新一刀捅死。你拿剑指着我,即便杀了我也没有用。”
“汤力新已经死了!”
“什么?是你杀了他?”
才问出口,卫临淮又是瞳孔一震,看见了院外进来两人,一个是声称身子不适不出席宴会太后,另一个则正是他口中的已死之人,赵君珩。
殿内,皇后倚在门后。
瞧见赵君珩还活生生的,顿时身子一软。
她怕,卫临淮同样也怕了。
可怕归怕,他还是没觉得今晚要输,即便赵君珩满眼寒光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还是挺着不肯服输,“那又怎么样,你没死又能如何?外面三万士兵,宫外还有十七万兵马,八千禁卫军救不了你!”
赵君珩擦过脸,但鼻下仍有丝丝血迹。
月光下,他的脸庞刀锋一样的冷冽,他不怒反笑,甚至冲着卫临淮谢道:“此次谋反倒是成全了朕,前面宴席上那些老臣大都不服朕,叫庄将军一剑都杀了也好,省的朕再费心思去除掉他们。没了这些顽固的臣子,朕便可以安心的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与能臣。”
“卫侍郎,你我不愧为多年至交,如此体贴替朕解决了这个麻烦,朕应当谢你。”
“赵君珩,你别来这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硬撑,你不过是……”
“皇上!”院外,小安子快步跑了进来,俯首对赵君珩道:“安将军的三万将士已经入宫了,宴席上的众位娘娘主子也都由禁卫军护送到了凤栖宫偏殿。安将军三万将士,加上八千禁卫军,此战可胜。”
“不可能!”卫临淮大叫,他还是不信。
“庄将军的十七万大军就候在城外七百里,安将军的军队若想入城必得经过那处,他们不可能毫发无损的从十七万大军面前经过。”
赵君珩眼角带笑,慢慢道:“谁告诉你入城只能经过那一个地方?”
卫临淮张口再要反驳,却又再次被院外出现的人吓到失语。
他声音发颤,神色不解极了,“孟娴湘,你没死?!”
闻言,赵君珩眼睛一亮,同样有些愕然。
她不是应该在明溪镇吗,为何会在此刻回来?
他慢慢回身,朝院外看。
逐出卫家
不管是臣子叛乱,还是至交背刺,或是生命所剩无几……
不论多难,赵君珩都没有红过眼眶。
但此刻亲眼看见站在门口那个人时,鼻酸之意却是无法抑制。
距离孟娴湘出宫假死,已经过去一个月。
从下旨让她出宫那一刻起,他都只当自己是此生再也无法再见她的,骗她去明溪镇是为保她性命,他从未想过她竟然会再回来。
此刻她就站在门口,慢慢一步步朝她走近。
看着她的脸,让他有种上次见她已十年之前的错觉,心跳的厉害难以言说此时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