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兰昏迷了过?去?,昭成帝盛怒,下令锦衣卫将皇宫封锁,今日必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并急召沈太医救治。
索性姜念兰中的不是烈性药,沈太医开?了副方子,症状缓解了许多,昭成帝放下心后?,沉着脸去?了御书房。
宫人在雅间发现了昏迷的林榕,太医施过?针后?,林榕缓缓醒来,瞧见昭成帝和太子,慌慌张张地跪下。
“陛下,太子殿下,公主,公主有危险!”梳得齐整的发髻乱糟糟地挂在眼前,她却恍若未觉,“我和公主在雅间相谈甚欢,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黑衣人,将我打晕,他们一定是冲着永乐公主来的,不知他们将公主带去了何处……”
她泣涕涟涟,一副愧疚不能自恕的神色,外人瞧着只觉得她与公主姐妹情深,她也知自己天生生得副楚楚动人的好样貌,故意将脸蛋对着楚南瑾,希望这位素来宽厚的太子能帮她美言几句。
可是没有。
楚南瑾无动于衷,林榕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在太子温润的眼眸中看到了杀意。
楚南瑾不理她,昭成帝更不会是怜香惜玉之人,林榕有种不详的预感,却是挺直腰杆,万不能在此时露怯。
分明在计划中,永乐公主和太子被锁在松竹院,公主情药爆发情难自已,她唇上的口脂是致命蛊药,两人天雷勾地火,待旁人赶来时,正纠缠得天昏地暗。
公主失了清白,太子光天化之日与皇妹苟且,必遭朝臣攻讦,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便易如反掌。
林榕也不信,此事一出,昭成帝还会一如往常地宠爱永乐公主。
太子废,公主声名狼藉,正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这是安平王妃对林榕说的。
林榕虽在小宅小院有些计谋,于深宫而言却是雕虫小?技,她不明白为何太子还?好端端地站在昭成帝身侧,分明昭成帝现下应厌极了太子。
她不知缘由,也不敢打草惊蛇,只得将戏继续唱下去。
楚南瑾问道:“林娘子是宜鹿县人?”
林榕轻声道:“是。”
太子语调轻缓,似和她平常谈论般随意,林榕紧吊着的心脏松了片刻。
楚南瑾缓缓道:“你父亲是宜鹿县的县令,家中妻妾成群,你?是他纳的第七房姨娘所出,你?自幼聪慧,又?因相貌出众在当地小有名气,上门说媒的人不少,你?父亲却为了钱财,将你?下嫁给一名老鳏夫。”
林榕早知她的经历会被调查出来,却未想?这般快,咬了咬唇,认下这不堪的过?往,“是。”
楚南瑾微微侧首,昭成帝坐在御案前,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南瑾娓娓道来:“你不愿与老鳏夫过?日子,在夜里杀了他,敛了他的钱财,听?闻你?的母亲有个在京为官的兄长,连夜收拾好包袱,想?赴往京城投奔舅舅,却丢了过?所,在城门外不得其入。”
林榕努力伪装的平静表象被打破,她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将那老鳏夫的尸体藏得好好的,旁人只以为他上山砍柴时不幸遇上豺狼虎豹,被啃食了个干净,压根没人怀疑到她头?上,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会提刀杀人?
可是太子为何会知晓这一切?!
楚南瑾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走投无路时,你?途遇碰太后?归京,太后?一眼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你?,带你入城寻到你舅舅。”
林榕咬唇道:“太后娘娘宅心仁厚,臣女感恩戴德,若不是太后?娘娘,臣女现?在仍流落在外。”
“孤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听你如何感恩太后。”楚南瑾轻轻一笑?,“太后?非助人为乐,之所以会一眼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生了副和永乐公主一般无二的嗓子。”
“你?平日为了伪装,故意吃药将声线压低几度,而今日你?未吃药,若将与你?朝夕相处的侍婢提来,他们会发现?,你?今日的嗓子与往日大有不同。”
“你?将念兰药倒,发出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趁机支开?她的侍女,将她转移到松竹院,再返回雅间,做出被人打晕的假象。”
林榕眉睫颤动,饶是她如何在心底安抚自己镇定,身子仍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太子竟一分不差地将他们所有密谋推测了出来……
她自认跟着舅舅见过世面,却在太子跟前溃不成军,那些小?伎俩无所遁形,宛若透明。
“你?一个五品官户的女子,怎有资格坐在永乐公主旁边?安平王妃料定圣上盛怒之下,不会注意到一座小?小?的席位,孤却是顺藤摸瓜,将你?的过?去摸了个一清二楚。而孤在你?们的计划中,此时应是废太子。安平王妃许诺过?你?,会趁宫中一团乱时,将你?送出京外,让你?今后?高枕无忧地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你们没想到,松竹院里的不是孤,而是孟世子。”
林榕猛然抬头?。
她瞧见太子古井无波的眸底,漾开?一道阴鸷的光,他背对着昭成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和一丝掩藏深处的杀意。
林榕不知太子为何想杀她,却豁然顿悟,太子和她就是一类人,善用天赐的皮相伪装自己,其?实内里早就肮脏腐臭。
她一开?始,竟还?在太子面前矫作柔弱,妄想?太子怜香惜玉,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在太子眼里,不过?跳梁小?丑。
昭成帝沉沉出声:“太子的意思是,这幕后?指使是太后??”
他早就知晓这个答案,母子情疏,早在惠娘逝世的那年,他和太后之间就隔了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却还是在即将听到这个结果时,愤怒和苦涩搅在一起,早就不知是何般滋味。
楚南瑾回身恭敬答道:“依臣分析,太后?事先并不知晓此事,此举漏洞百出,并非太后?的行事作风,而是安平王妃一人所为。”
昭成帝摸了摸手心被碎瓷划破的伤痕,想?起太后?在宴上唤他的那一声,自嘲地笑?了笑?。
“将安平王妃召来。”
——
姜念兰服了药,约莫一个时辰后会醒来。
楚南瑾遣散宫婢,缓缓踱步走进。旭阳在冕服上倾成斜影,蛟纹一半璀璨似金,一半暗沉如云。
他在榻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