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身死,能?得利者,楚南瑾在列。她怀疑他,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救了父皇。
还在她摇摆不定?之时,楚南瑾忽然扯下裹伤的纱布,鲜血淋漓、狰狞丑陋的伤口,尽数袒露在她的眼?前。
“念兰若怀疑,我是在惺惺作态,不过是演一场救驾有功的把戏,那?念兰不妨上前来?看看,看我身上的伤是真是假。”
姜念兰只瞥了一眼,便差点惊骇出声,连忙冲到帐外,唤来?太医。
无边无涯的愧疚涌上心头,是她胡乱猜测,冤枉了他。
太医没想到太子竟伤得这般重?,却一声也没吭过,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每说一句,便让姜念兰的愧疚更?深一份。
楚南瑾安静地坐在榻上,眼?底的压迫感褪去?,任由她自责又关心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荡。
竟生出一种病态的情绪,想在身上再多割几个口子,让她的关心更?猛烈、更真实一些。
太医包扎好?伤口后,姜念兰忍不住出声:“哥哥,你……”
这时,昭成帝那边出了点状况,姜念兰望了他一眼?,只得离开了。
两人走后,常守满脸担忧地进了营帐。
“属下分明给您包扎得好好的,您怎么又让伤口挣开了?”
痛意噬骨,楚南瑾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无碍。”
“属下真不明白您,放任贼人在马槽下毒,又引开巡卫兵,让贼人在皇上的必经之路布下毒瘴,却又在关键时刻去救陛下,得了一身伤,还被?公?主?怀疑,还好?您的芜阴血特殊,能?解百毒,若是迷失在那?幻毒中,真会葬送了自个儿的性命!”
将裹得松散的纱布紧了紧,任由那?骇人的疼痛贯穿经脉,楚南瑾面平无波,语气却嘲讽。
“不过是想落个凄惨的下场,招人心疼,哪成想,等来?的却是质疑,当真作茧自缚,可笑?至极。”
听太医说, 昭成帝伤得不重,每日按时敷金疮药,不出半月, 伤口就?能好全,一直昏迷不醒,是体内的余毒未消。
姜念兰提起来的心总算放下, 一直守在榻前?。
亥时三刻, 昭成帝终于苏醒过来。
徐文德老泪纵横, 招呼下人温一碗热粥。姜念兰主动接过热粥, 一口一口喂昭成帝喝下。
昭成帝喝着粥,眼神扫视周围一圈,问?:“太子呢?”
姜念兰动?作一顿。徐文德以为昭成帝想见太子,便要喊人去召, 被昭成帝拦住了。
“太子为救朕,孤身与猛虎周旋,定是受了重伤。派人去给太子送些伤药, 让他不必到朕这?儿来,等朕伤好了,再去看他。”
徐文德顿了顿脚,道:“太子也受了伤?怎生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 这?个江公公, 回头咱家定好好说说他!”
姜念兰长睫轻垂, 在眼下留下一圈阴影。潮水般的悔意决堤而来,让她?如坐针毡。
昭成帝看出了她?的异样, 关切地询问:“永乐这是怎么了?”
姜念兰回过神, 才发现自己神思游走,竟差点将?粥洒在榻上?, 忙将?碗扶正,气鼓鼓地说:“女儿在想,不知是谁要谋害父皇,竟想出如此毒损的招数,用母妃引父皇上?钩。”
闻言,昭成帝面容微肃,冷哼道:“此事朕定不会轻易揭过。”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盘查,投毒案终于有?了眉目。
陈晔从几名官员随行的奴仆里,揪出几个鬼祟之人,顺藤摸瓜下去,发现一个惊天秘密。
这些谋图弑君之人,竟来自于北蒙国。
几名奴仆在府邸皆有?几年工龄,生?活习性不像外族人,在旁人眼里的评价都是做事麻利、尽忠尽责,事发之前?,还得到不少维护。
若不是陈晔突发奇想,让这?几人褪去衣裳,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图腾,根本没人想到,几个素来老实本分?的人,竟会是窝藏在官员府上的细作。
几名官员池鱼之殃,并?不知府里藏着内奸,两股战战地跪伏在地,听候圣令。
姜念兰用完晚膳,去父皇的营帐看了一眼,进行了一下午的商讨会还未结束,想必是牵连甚广。正准备回营,余光瞥到一人。
“邵公公留步。”
邵宝同捧着药罐,闻言止步,朝着姜念兰行礼。
“邵公公手里拿的伤药,是要送到太子那儿吗?”
“正是。”
姜念兰迟疑了一下,伸出手,道:“正好我有?事去寻兄长,就不用辛苦邵公公跑一趟了。”
邵宝同喜笑颜开:“那就劳烦公主?了。”
姜念兰捧着药罐,心中充斥着忐忑、退缩、自责,在楚南瑾的营帐前?徘徊许久。直到常守出声询问,她?才鼓足勇气,大步迈了进去。
有?了昭成帝的免令,楚南瑾难得的清闲,正倚在床畔看书,桌几上正烹着清毒的金银花茶。
他听出了姜念兰的脚步声,翻页的指尖顿在页眉,佯装糊涂道:“是邵公公来送药了么?江公公被孤遣去洗衣了,一时回不来,邵公公来给孤上药罢。”
姜念兰的脸颊以飞快的速度晕开?了红霞。
上次只顾着与他对峙,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光着上?身的,颈上?和臂膀上?的肌肤冷白,莹润的光泽犹如暖玉,线条流畅而又结实,蕴含着未知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