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开垂眼看着膝上孙子的手,他这只手常年戴着皮手套,显得格外的白,断掉的小拇指早已结成疤。
电话里赵局在安慰他说:姚丝丝当场就被抓了……
他别的什么都听不太清了,只看着孙子的手,慢慢吐出一口气,哑声说:“麻烦你了,真真应该在云京,剩下的事交给她办吧。”
他心中已经明白过来,真真前几天让他来度假,或许……就是知道了有今天,怕他在云京伤心。
“爷爷。”舒云蹲在他的膝边,阳光把他苍白的脸晒出一些微红,他端了水轻轻放在他掌心里,和他说:“你还有我和真真,还有姑姑。”
舒云和他说:“姑姑最近治疗的很好,她已经记起来您了,还认识真真了。”
孟云开望着孙子渐渐的眼眶发红,点着头哑声说:“好,那就好。”像是恨极了一般咬牙说:“他活该,走到这一步他真活该!”
在他和姚丝丝逼死令君的时候,就该让谢家人打死他!
这么多年,他有那么多改错弥补的机会,可是他没有丝毫愧疚,哪怕是舒云和真真被绑架救回来那么可怜,他依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死在姚丝丝手里是他自找的。
可是孟云开也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有多么失职,当初他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孟兰树一岁多就被检查出自闭症,他带着兰树去做治疗,儿子就交给他妈妈和奶奶带着,从小到大宠溺坏了。
他因为只有这么一个正常的儿子,所以也分外包容,出了事他替他收拾,惹了祸他帮他处理,却是大错特错了。
他甚至还没有真真和舒云做的好。
“爷爷……”孟云开看着舒云,抓紧他的手沙哑道:“没有做好一个父亲,或许也没有做好一个爷爷,你们多见谅。”
孟舒云看见爷爷脸上的眼泪,他回握住爷爷的手:“我和真真非常非常爱您,如果您伤心,真真一定会难过。”
他永远记得小时候爷爷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没关系,发病也没关系,我们舒云会好的。
他也永远记得爷爷抱着真真,把一份份文件放在镜头下的决绝。
他和真真的每一步,都有爷爷的决绝在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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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检之后尸体就可以火化了。
没什么仪式,孟真甚至没有让孟璋进场,杀人犯姚丝丝的女儿凭什么进来。
只有她和赵照,她站在尸体旁看着自己的父亲,虔诚的双手合十,佛珠在她细细的腕子上晃动,她喃喃说:“爸爸,到死也是我来为你送行,你的私生女璋璋没资格。”
焚化炉拉开,尸体推进去,火焰燃烧的声音让她觉得畅快极了,仿佛在燃烧着上一世订婚宴上的一切,燃烧着孟兰芝厌恶度眼神:“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丢尽了孟家的脸面!”
罪有应得,爸爸。
她紧紧握着腕上的佛珠:李丹你知道吗?上一世我想要做到的事情一步步都在做到,我恨的人一个也没有放过。
“小姐?”赵照将大衣披在了她肩膀上:“您冷吗?”她在发抖,赵照不知道她的冷,还是……伤心?害怕?
孟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里燃烧着火一样的光,“你的烟呢?”
她伸进赵照的西服口袋里,直接从里面拿出了烟盒。
“小姐。”赵照忙要拿回来,她怎么能抽烟。
可孟真已经熟练的弹出一根,将烟盒又丢出了他的口袋里。
她没抽,夹着香烟从焚烧室里走出去。
赵照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手指在玩着那根烟,不明白小姐怎么会这么熟练?她跟谁学坏的?可每一天他都跟着,从没有见过小姐抽烟。
孟真难得穿了带跟的鞋子,一步步走过光洁的地板,她没有抽过烟,这么贵的烟上一世她怎么舍得抽,只是她给许多许多人点过烟,为了多卖啤酒。
她上一世也在李丹的指尖抽过一口,呛的咳嗽,李丹在烟雾里笑着说:“尝过就行了,学点好的,学这个不好。”
不知道这一世阿弥李丹还抽不抽烟。
她丢掉烟,走进大厅里,拎起她早就放在桌子上冰桶里的香槟,晃了晃,扭开塞子“砰”的如同一声枪响,香槟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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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窗户旁抽烟的顾萧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居然看见了孟真,她穿着黑色小香套装,裙子下穿了薄薄的黑色丝袜,黑发盘起戴着两粒珍珠耳钉,正在空荡荡的吊唁大厅里开香槟。
她……怎么会在这儿?
顾萧很快反应过来,前几天新闻上她父亲孟兰芝被姚丝丝杀害,还上了还几天热搜。
今天是她父亲火葬的日子?
这间大厅里只有她和赵照两个人,她倒了香槟面无表情的喝了一杯,仰起头忽然闭着眼笑了。
如同一束白色山茶花。
顾萧愣愣的看着,她又倒了一杯香槟扭头朝他这边了过来,惊讶的看住了他。
“顾萧?”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萧,惊讶的走过去,看他穿着黑色西服,衣领上别着白色绢花,大概有些明白过来。
前段时间他父亲好像就快不行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真停在他眼前,手里还拿着香槟杯。
顾萧垂眼望着她,下意识将手里燃着的香烟背到了身后,哑声说:“我父亲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