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隔着张餐桌坐在对面,看她故作轻松的神态,心里酸酸胀胀,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问:“你坐飞机还是高铁走?”
“飞机。”许喃说完才意识到,失落道:“那带不上去。”
许喃心里难过加重几分,喝了两小碗,还想再喝,被李衡制止了:“吃多了不消化。”
情绪是会传染的,更何况李衡本就不舍。看着女孩沉默哀伤的神色,喉结微动,他道:“等你回来再煮给你喝。”
“……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舅舅打电话来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许喃的手机响起来时,堵在心头的这口气终于松出来,下一秒便又深刻地记起,真的要走了。
许喃:“司机开进小区了。”
“下去等吧。”李衡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在玄关换鞋,许喃留恋地偷看李衡,少年背脊挺直,身型挺拔高大。
初见那天的情形,恍如昨日。
又一次被他逮住目光,许喃敛走眼底压抑的悲伤,移开目光前,却被李衡突然叫住:“过来,让我抱一下。”
紧绷的嗓音里带几分促狭,是冰的,也是暖的。
许喃垂着眼往他面前挪,几步之遥。
李衡已经迫不及待伸手,揽过少女纤细轻盈的腰肢。宽阔的肩背下压,就着她的身高,下颌落在肩上,滚烫的吐息落在她白皙柔滑的颈侧。
许喃手指微蜷,数秒后,她缓缓抬臂,回拥住眼前炽烈勇敢的少年,回拥住那个不可战胜的、他们相遇的夏天。
-
接许喃去机场的专车停在楼下,李衡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许喃坐上车前,扶着车门回头,眼眶微红,似有话要说。
“快走。老子偷着乐呢,送走个大麻烦,日子都清净了。”李衡摆摆手,催她,用自嘲压下心里不舍和担忧。
没什么好担心的,许喃是去和她的家人生活,日子总好过他这个不靠谱的半吊子哥哥。
目送车子转弯,消失在视野里,李衡在原地站了会,才抬步回去。
这处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居民楼,仅仅半年时间变得处处是许喃的痕迹。单元门前有她第一次学会用手机软件远程开门禁时求夸奖的样子,防盗门前是她忘记带钥匙被困在门外无助可怜望着他的样子。
李衡把用过的碗勺洗掉,收拾了厨房,一并把房间打扫一遍,整理出了很多样许喃用过的,忘记带走的东西。
马克杯,漫画书,别刘海的发卡。
李衡找了个纸箱,把东西一一收好。
等再找不到可做的事情,李衡坐在沙发上,见时间还早,甚至没到许喃的登机时间。
气息中蕴藏的压抑和狠戾像烧得滚烫的火,蛰伏已久的疯狂蠢蠢欲动,他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一秒都不行。
他不是没有厌恶、迫切想离开这里的时候,比如在每一年生日的那天,这里有他最恐惧的空荡。
生日只有当天,而许喃离开的阵痛,伴随在之后的每一天,程度严重千倍万倍。
当习惯了她的存在,分别如同戒断。
查岗呢?
24
熟悉的街景逐渐远去,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
轿厢内陌生的香薰气味让许喃感到不适,四肢百骸都处在一种异样的紧绷状态中。
许喃拘束地坐着,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向捏在手里处于锁屏状态的手机。
察觉到坐在副驾的助理扭头望向自己, 许喃才后知后觉,楚培风刚刚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愣怔地抬眸, 看向旁边人。
楚培风一身浅灰色西装, 黑色长袜裹着劲瘦的脚踝骨, 皮鞋贼亮, 瞩目的长腿交叠,从容沉稳地坐在那, 透过薄薄的镜片望过来, 眸子沉寂如水。
她半天没回忆起男人说了什么, 两眼茫然,偏偏楚培风眼神冷淡,不打算说第二次。
还是前排的助理将手里一瓶新的矿泉水朝许喃递了递,问道:“你要喝水吗?”
许喃适才回神,抿着笑接过, 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姑娘礼数周到, 侧脸恬静安分,杏眼泛着清透的光, 单纯无辜, 带着几丝令人怜爱的乖巧。
楚培风淡淡地收回目光,冷冷道:“拆了就全喝完, 别浪费。”
“……是。”
许喃不是头一次意识到舅舅不喜欢自己。
车子临时停泊在国际航班的登机口前,楚培风和助理的东西轻便, 许喃一个人的, 顶他们两个人的行李。
助理往行李车上堆放时, 许喃有眼力劲儿地上前帮忙。
值机、托运,过安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