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道:“有志气。”
楚辞不依不饶:“你为什么这么敷衍,我看着不像个干大事的人吗?”
老林沉默了一下,道:“小林小朋友,在你干大事之前,你的父亲想问问你,他之前让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楚辞沉默了许久,才道:“还没有。”
老林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你看完再说吧。”
楚辞:“……哦。”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我曾经是个王者,直到我爸问我作业写完了没有。
落水集的乞丐
二号工厂的水塔离奇倒塌的当晚,整个锡林都陷入了一种沉默的恐慌。恐慌的不仅是政府一手把控的项目工厂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毁了;更是因为,净化水循坏系统彻底毁去。如果说此前还心存一丝侥幸,那么从这一刻起,锡林星真的走在了完犊子的康庄大道上。
如果挨不过辐射雨,或者辐射雨过后等不来救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早上楚辞还缩在被窝里,睡意模糊之际听见有人敲门,接着一阵响动之后好像有谁说话,但是他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漆黑,一种末日降临的荒谬感充斥在他脑海里,他总感觉不太真实,但是事实又就是如此。
他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老林正坐在窗户前摆弄一个奇怪的机器。储备能源不够用,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开过照明了,老林借助着窗户口那点微弱的光线,高挺的鼻梁都快和零件挨在一起了。
“拿口径三毫米的液压管给我。”老林说道。
楚辞在工具箱里一阵翻找,薅出来一截细小的管子扔了过去,问:“刚刚谁来了?”
“你马克叔,”老林道,“水塔塌了,他家里没有储备水,来借一点。”
“哎!”楚辞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如果马克的家里已经没有储备水可用,那么自己家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老林“厅里哐啷”的敲打着机器,问:“小孩叹什么气?”
楚辞认真的道:“我觉得我们要完蛋了。”
老林头也不抬的说:“那可不,我说了多少遍你非不信……”
“……”
要完蛋了,你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楚辞撇嘴:“可我还不想死。”
“死?”老林终于抬起来头,道,“哪有那么容易。”
老林随手将那个零件装进箱子,从储物间里的扯出焊接钳,在带上防护罩之前对楚辞道:“玩去吧。”
他看上去相当举足若轻,楚辞觉得人间迷惑,但是都这个时候,他除了选择相信,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老林不是楚辞的亲爹,楚辞对于他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他叫老林,曾经是个半吊子工程师,现在是个星际无限网络修理工。但是一个合格的网修工,肯定不会修净化水循环系统,更不会编写系统算法,老林是个很神秘的人。
他吹牛的时候总喜欢说自己这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能锡林的矿山掀平,现在只想安心养老。可这个时代人均寿命在一百五十岁以上,楚辞淡漠的目光在他蓄的乱七八糟的胡子和几乎不怎么打理的头发上一扫而过,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到不了“老年人”这个层次,所以大抵是在装逼。
装逼实乃人类种族一大爱好,即使到了大星际时代也不外除之,但是鲁迅曾经说过,装逼遭雷劈,也是真理。楚辞想,要不是他为了观摩一场断指再植手术,非得冒着雷雨天去实习医院,想必也不至于被劈到这里来。
大星际时代很多精准型的小手术都由机器人完成,他大学五年,竟然毫无用武之地,还是鲁迅说的好,学医救不了联邦人。
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声,老林在外面喊:“别叹气了,天黑了跟我出去溜达溜达?”
楚辞默默地看着窗外阴惨惨的霾云绿雨,萧索的道:“这个天气,不太好吧?”
“指不定我们以后只能看到这个天气,”老林把维护过的防辐射服扔给他,语气比他还要萧索,“没见过蓝天,是一辈子的遗憾呐……”
之前哪怕是锡林的人工大气层还能正常运作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星网上那种纯粹的蔚蓝天空,这种接近于自然的景象,只有在生态环境极好的星球才能见到,中央星圈那几颗星球或许可以,但是锡林不行。
楚辞想起早年在帝都念书时被雾霾支配的恐惧,跟着感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愿岁月不回头,敬往事一杯苦酒……”
老林:“……”
“说了让你少看点星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林说着,从壁柜里拿出一个巨大的背包往地上一杵,楚辞就知道他刚才说的溜达,是要去什么地方了。
落水集。
锡林星有七个街区,政府、法院和空轨管理局都在第四街区,因此那里是中心街区。而在第六和第七街区交错的地方,有一片三不管地,叫落水集,这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东西都交易,是个绝妙的好地方。
“去那里干什么?”楚辞问。
“水厂毁了,”老林低头道,“但是我们还得活,现在只有落水集能买到淡水和能量块。”
他把包抖开了,拎起楚辞就往包里放,落水集很危险,像楚辞这么大的小孩在那里,属于商品。
包搞的颇为人性化,还有一气孔和一小块透明可视薄膜,楚辞蹲在包里心想,这包安全是安全,就是有点像之前他大学室友带猫出去洗澡的打针的猫包,人待在里头,总觉得失去了种族的尊严。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性命比较重要,尊严暂时放一下也是无大碍的。
街上没有人。
除了雨水哗啦的横流,也没有其余的声音。这颗垂死的星球陷入沉寂多时,不会有谁再想起它了。
可是越往第六街区走,就会时不时的看到一两人影。辐射雨没有停,他们也没有穿防辐射服,皮肤因为长时间暴露在辐射之中而呈现出枯败的灰黄,隐隐还泛着惨青,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