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想说……”西泽尔的犹豫着,道,“约翰·勃朗宁。”
可是听到这个名字,楚辞没有什么反应。
西泽尔自顾自道:“基因控制局执行总长勃朗宁声名在外,他是个很强硬的强硬派,军方出身,实战经验丰富,风格狠辣,很少有人愿意去招惹得罪他。”
“所以呢?”
西泽尔叹了一声:“所以就算你想报仇,也不要着急。”
楚辞的瞳仁微微缩了一下,他瞥了西泽尔一眼,睫毛半塌着遮去了眼里的光,神态警惕、冷漠而阴沉,让人想起某种隐没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小动物。
西泽尔从椅子上起来,曲下一条腿蹲在他面前,他似乎是想摸一下楚辞的头,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倏地顿住,他笑了一下,凉,又有些无奈:“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想报仇。勃朗宁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不好对付,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因为他蹲着,肩胛骨往下沉,他其实很瘦,所以低下头时后颈上能看到脊椎骨突兀而起,那块皮肤上有一点不明显的伤疤,是基因环留下的痕迹。而下颌外侧接近脖子的地方,还有数道细碎口子,凝固着暗红的血痂,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尤其明显。
是他昨天帮楚辞挡炸碎的灯板时留下的伤痕。
为什么要这样?楚辞茫然的想。
那点伤口早就愈合了,边缘的血痂像一条条虚线。
不真切的描绘出锡林的落水集,他们遭遇基因异变怪物的时候。
那时候,楚辞真的很害怕自己手按不住西泽尔血流奔涌的伤口,如果是现在他可能会更害怕。因为他的血很烫,会烫伤他的指尖,从指尖游走到心口,着急也没有用,哭也没有用,因为老林不在了,楚辞想,他只有西泽尔这个第一次见面时还拿枪指着他的坏蛋了。
明明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可是锡林那个飘着极光的夜,却仿佛已经远去了很久。这时间被无限拉长,填充进许许多多谁都意想不到的内容。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化太快,快到楚辞来不及反应什么,他对西泽尔这个陌生人已经生出了依赖心。
他低着头,肩膀耷拉下去,声音很乖:“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我会听话的。”
西泽尔静默了半响,语气缥缈含糊的“嗯”了一声,将楚辞抱了起来:“我们去找老板借个剪刀。”
楚辞愣住:“你还没有放弃给我剪头的想法?”
这回西泽尔相当自信:“我刚看了好几个教程,我觉得我一定可以。”
楚辞:“……我觉得你有点过度自信。”
“不会,”西泽尔在终端里给调查员报备了一声,一边下楼一边道,“综合测评的时候我的快速学习和模拟这一项成绩很高的。”
“很高是多少?”
“全校第一。”
“……”
西泽尔从老板那里借了一把剪刀,高度自信的将楚辞安排在盥洗室的镜子前,准备用自己剃猫毛的技术给他剪头发。
半个小时后。
他看着镜子里楚辞那头如同猫挠狗啃鸡啄了的发型:“我再补救一下。”
又半个小时,比之前更丑,好像个破破烂烂的小乞丐。
楚辞已然心如止水面无表情,而西泽尔则陷入了对人生和社会的大思考,在他二十岁这年,他终于迎来了自己满是赞誉毫无坎坷的光辉生涯中——
第一个大失败。
狼外婆与红帽子(下)
西泽尔抬头,目光迷惑的在盥洗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迷惑的自己,和一脸了无生趣仿佛已看破红尘的楚辞。
要不是有点水平,还真剪不出这样的头发。怎么说呢,悲伤忿懑中带着一丝不羁的叛逆,一般的丑不足以形容的那种。本来挺好看一小孩,顶着这头出类拔萃的发型,瞬间就跟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
楚辞回过头来:“这就是你全校第一的水平?”
西泽尔想了一下,企图解释一两句:“学校毕竟没有开设造型设计这门课程……”
“你快闭嘴吧你!”楚辞薅了两把自己可怜的头发,竭力不去看镜子,“给我剃成光头。”
西泽尔:“……”
他放下剪刀,又仔细的看了看楚辞的头发,违心的道:“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没有那么丑……”
楚辞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你听说过狼外婆的故事吗?老狼装扮成小红帽的外婆努力说服她相信自己的时候,样子和你现在特别像。”
西泽尔:“……”
楚辞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累了,不想再说话。
当天夜里,西泽尔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见楚辞面朝墙壁,双眼无光,长吁短叹。
他停住了去调灯光的动作,忙问:“你怎么了?”
楚辞头也不回,幽幽道:“丑得睡不着。”
“……”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楚辞叹气,“丑着呗。”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我也真是疯了,竟然相信你会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