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而密的沙子忽聚忽散,像是宇宙变换莫测的星辰。
遥远的宇宙深空中,一个白色的,像是胶囊似的椭圆形营养舱静静的漂浮着。
也没有惊起一丝半点时间的涟漪。
仿佛已经流浪了一个世纪。
三年之后(上)
宪历42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的微迟。
首都星气象管理局有专门的天气调控组,春来夏晴,秋冬雨雪,上一年年末就要做好预报,上交局长审批通过,等到新年到来的时候就按照预报执行。今年做预报的调控员大抵是个叛逆性格,已然三月仲时,清晨气温有时依旧徘徊在零度上下,新发的草木许多都给直接冻了回去,园艺师怨声载道着,不得不重新设定绿化管理机器人的程序。
但天依旧是清透朗澈的,像蓝水晶。
大概是到了退休的年纪,李政元帅待在首都星的时间反而要比在白塔区久些,他听说穆赫兰元帅从旧月2回来了,于是开着自己的一进空间场就抖得好像帕金森的老爷车去穆赫兰宅串门,副官心惊胆战的坐在副驾驶上,生怕这车一个遭不住散架了,把老元帅埋里头。
“这辆雪纳颂可是我还在中央军校读书的时候我爸送给我的,”李元帅感慨的道,“一回头大几十年过去了,传送系统更新换代的好几次,越来越带不动了。”
“要我说,”副官道,“您早该换辆新车。”
“换呐……”
车子行的很慢,李元帅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因为春迟,往年早就应该一片葳蕤的行道树此时还只是刚长出了些嫩芽,颤颤在微凉的风里招展,逢迎明媚春光。
李元帅自言自语道:“人老了,就总是念旧,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
副官笑道:“您哪里算老,就算真的退休了,也该享受享受闲散日子。”
十分钟后老雪纳颂停进了穆赫兰宅的车库,李元帅徒步走上了台阶而不是进了升降梯,他一边道:“我得活动活动——奥布林格?明天去学校转转吧。”
他说的学校自然就是中央军校,可是穆赫兰元帅冷淡的道:“我就在首都星留一个星期,没有时间陪你瞎晃悠。”
李元帅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似乎很无奈。
穆赫兰元帅刚才在通讯,关上了终端问李元帅:“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两个人缓步从屋子里出来走向了花园,穆赫兰元帅道:“也就你还有这个闲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虽然板着脸,但是语气却比刚才轻松了不少,显然只是下意识的阎王面孔,老习惯了,不好改。
“是啊,”李元帅甚至惬意的打了个呵欠,“现在确实是,整个首都星也就我这么闲。”
穆赫兰元帅依旧冷脸道:“如果你找我是为了众所周知的那件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我找你确实有事,”李元帅道,“但不是那件事。”
“什么?”
“新月44案特别调查组昨天被撤销了。”
穆赫兰元帅沉默着,眉头皱的很深,似乎在思考这件事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性质。
半响,他道:“时效过了?”
“早过了,”李元帅唏嘘道,“这个案子从宪历39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搁置了3年多,总算是成了悬案,调查局那帮老家伙可以舒一口气咯。”
穆赫兰元帅轻蔑道:“真是一茬不如一茬,现在的大卫·伯茨还不如以前的钟意书。”
“总统先生是个温和的人,”李元帅道,“他当然偏向于风格更平和的官员,但是说实话,调查局局长这个位子,非手段强硬之辈,坐不稳的。”
“同理,基因控制局局长也是。”
穆赫兰元帅乜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在把我往那个话题上引,但是我偏不能如了你的意,你调查的东西最近有新消息吗?”
“除了那块损毁的黑匣子,再没有别的收获。”李元帅摇了摇头,“宇宙多大?要找一个舰队的残骸,真的太难了。”
“黑匣子我会让技术部尽量修复,但是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穆赫兰元帅冷哼一声:“难道也要像调查局那样,成悬案吗?”
“三年了,”李元帅叹道,“我们谁都没有时间去专门调查这件事,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昀初搜集了不少相关情报,你为什么不去找她?更何况西泽尔现在还在边防军。”
穆赫兰元帅直截了当的道:“要我去找暮少远?做梦去吧。”
李元帅:“……”
“可是调查局和我都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答案。”李元帅笑了起来,“你刚才也说了,大卫·伯茨还不如钟意书,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和稀泥的功力一流,他难道不就是故意拖着等到新月44案件的时效超过好解散特调组的?”
“但我也很好奇,”穆赫兰元帅低声道,“到底是查不出,还是不敢查?”
“别乱怀疑。”李元帅淡淡道,“你是陆军元帅,而且你的儿子是当事人,你算是利害关系人,并不应该直接插手这件事。”
“那你也不应该插手那件事,”穆赫元元帅语速慢了下来,却一字一字说的极有力度,“三军必须保持独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来找我就已经是越界了!”
沉默半响,李元帅道:“我并没有想着要说服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总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他苦笑道,“我那时候总觉得昀初将来一定会接我的班,联合舰队交在她手里我是放心的,可是谁知道后来……”
“当年要不是我非得派她去分区,她也就不会揽下那个临时任务。”
“这么多年,虽然她去了边防军,但是我一直都还当她在联合舰队……当年暮少远那小子架着粒子炮逼我放人,不是我怕了他,是昀初说她留在联合舰队没有用了,还不如去边防军……你能想象,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