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猎人
楚辞懒得理会他,查克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念了许久,见楚辞根本不搭理他,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没意思的靠在柱子上烤火。
霍姆勒夜晚和白昼的温差大得惊人,夜幕降临几个小时之后,空气中仿佛冰霜席卷,连细微的水蒸气都凝结成了冰晶。四方小楼中虽然避风,却并不能阻挡低温,潮湿的空气之下,燃烧油脂消耗得尤其快,查克不停地掀起袖口去看手腕上一块老式指针手表,焦急的等待白昼到来。
后半夜,外面开始下雪。
霍姆勒的雪是灰黑色的,低沉压抑、血红氤染的夜空中,灰蒙蒙的硕大雪片像是斑驳的霉菌,一层一层覆盖了这个已然病入膏肓的星球。
但这还不是查克最忧心,因为在第一片雪花降落之前,楚辞就开始发烧。
他原本苍白的脸颊逐渐变成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不断浸出细密的汗水,可是查克伸手一摸,却发现那层汗水冷的像刚融化的冰。他没有办法,只能将原本装止血凝胶的密封袋里灌满水,折起来放在外面冻成冰,然后再拿进来给楚辞降温,一直到天快亮,发热症状才逐渐退下去,但是楚辞依旧没有醒来,而且呼吸越来越微弱。
“不会吧,你不会这个时候死了吧?”查克呆呆的自言自语,“现在这个天气,别说把你带去一区埋了,我就是回家都怪困难,也知道这天气要持续多久,昨天是风暴,今天又下雪,我怎么这么倒霉。”
这个时候火堆已经熄灭了,因为不论是那两个奴役民,还是查克自己随身携带的燃烧油脂都已经消耗殆尽,可是外面的雪却越下越大,查克刚才去换冰袋的时候,发现楼下那两具尸体已经被冻成了乌青色。
没有火堆,他只能在原地蹦蹦跳跳来保证自己的血液流通顺畅,可是活动就会消耗体能,他身上也没有携带多少能量块和营养剂,如果天气不尽快放晴,他的结局要么是冻死,要么是饿死。
查克低头看了一眼楚辞,有些安慰的想,就算要死,也还有一个美女陪着,不算坏。
就在这个时候,楚辞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皱眉,道:“好冷。”
呵出来热气瞬间凝成一片白霜。
查克打着了冷战,磕磕巴巴的道:“下,下雪了,燃烧油脂用完了,只能等,等风雪停。”
楚辞无奈道:“包里有。”
查克瞬间一蹦而起:“你不早说!”
“哦你一直晕着,那没事了,是我太蠢。”
楚辞暗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蠢。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背包旁边埋头去翻找,当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一大罐燃烧油脂的时候,查克差点喜极而泣,当火苗重燃的那一刻,他看上去恨不得钻进火焰芯里去。
“这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虽然重新燃起了火堆,但查克脸上依旧带着忧色:“就算停了,积雪估计也一时半会融化不了,路肯定都被雪堵住了。”
“如果今天要过去乌拉尔巷,是不是基本不可能?”楚辞问。
“把‘基本’去掉,”查克低头看着他,“就是不可能。”
他拨弄了一下火堆,继续道:“六区距离三区本来不算远,天气好的时候三四个小时就能到,但是雪现在还没有停,你用三倍的时间都过不去。而且按照你现在的情况,没准乌拉尔巷还没有到,你先死了。”
楚辞:“……”
他无语道:“你为什么总是锲而不舍的诅咒我死。”
“因为你看上去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查克盘腿坐着,双手撑起下巴,“你凌晨的时候发烧,烧得像个火球,我都怕你自己燃着了。”
他说着说着思维就开始发散:“不过,要是你燃着了,我就不用冻死了,对吧?”
“……”
查克见他一脸冷漠,“嘿嘿”笑了两声,道:“开玩笑呢。不过你好像烧糊涂了,还管我叫哥。”
楚辞道:“我不是在叫你,我是在叫我哥。”
查克:“哦。”
失望。
楚辞偏过头,看向被破木板挡起来的窗。
狭窄缝隙之中可见一线阴沉天空,迷蒙、凛冽,雪花如同大片撕碎的灰鼠的毛,遮天蔽日的降临下来。
他肯定没有办法按照约定在今天天黑之前抵达乌拉尔巷,不知道莱茵先生和西泽尔现在境况如何,总不会比自己更差了吧。
“你扶我去窗边看一眼外面。”楚辞说。
查克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向往自由了吧?”
楚辞:“……闭嘴。”
虽然查克满脸不赞同,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来,去楼下敞开的窗户边。
风雪迷蒙,严寒的风瞬间就将两人的嘴唇冻得乌青。
回到火堆旁,楚辞若有所思的道:“风雪大概要快天黑才能停。”
查克讶然:“你怎么知道——你能看出来?”
楚辞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可你不是外面来的吗?”查克愈发惊讶,“连我都不会看天气变化,我们村子里只有我爷爷辈的老人才能看得出来,而且也不是每次都准。”
“我以前来过霍姆勒,”楚辞说道,“就是那个时候,跟着一位长辈学的。”
“来过?”查克嘟囔道,“都来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来第二次,这地方还不够糟糕吗?”
“因为有时候。”楚辞顿了一下,道,“而且,外面的世界不见得就能比霍姆勒好哪里去,说不定会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