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盖拉尔先生——”
“死了吧,我倒希望。”安妮挑了挑眉,毫不在意。
吕西安低下头去,不愿和她对视——关于杜·瓦利埃先生两位女婿在婚后的风流韵事,整个社交界里已经无人不晓:这两位连襟真可谓是臭味相投,在婚后总是一道寻欢作乐,成为巴黎各个欢场的常客,据说他们还不止一次地共享过某位交际花,然后再平摊费用。可杜·瓦利埃先生安排这两桩婚姻本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排场以恢复信用,因而对此事装聋作哑;杜·瓦利埃夫人在乎的也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她才懒得为自己女儿的事情劳神费力。因此这事情就成了房间里的大象,没有人公开提起,可却人人都看在眼中——恐怕全城里也只有阿德莱德这个青涩的小姑娘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可对这两个不幸的“妹妹”说,于是随口说了两句告辞的话,便沿着墙朝出口处挪去。铜管乐再次响起,又一支华尔兹开始了,舞伴们绕着大厅开始旋转,变化着复杂的队形,一个有些发胖的女士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在那个角落引起了一阵混乱。吕西安在这一团混乱当中尝试着去寻找阿尔方斯的身影,但徒劳无功,于是他也就没有接着寻找,而是一个人挪进了隔壁的餐厅。
餐厅里摆着盛大的自助餐,这是拿破仑时代的传统,在舞会上准备一顿丰盛的餐食。那时候皇帝四处出征,军人们常常在舞会结束之后就要奔赴疆场,因此要趁有时间吃些东西来填饱肚子。
可在杜·瓦利埃先生的餐厅里,吕西安并没有见到几个穿军服的人。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全是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布尔乔亚,如同一群肥胖的黑乌鸦,扭动着自己圆滚滚的身躯,在餐桌旁大快朵颐。这幅场景让他刚刚升起的一点食欲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郁闷地掉头又回到舞厅里,一路上碰上了几个以慰问名义前来打听消息的人,这些家伙关心着他吕西安的命运,无非就是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垮台——毕竟如果一位部长垮台,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些人恐怕都磨拳擦掌,想要从中赚上一笔呢。
他打发走了这群人,当他再次来到舞厅中间时,他看到有一处围上了一群人,如同一块大粪吸引了成群的苍蝇,用不着仔细看,他也知道那里站着的必然是阿尔方斯。
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正好旁边走过一个拿着托盘的侍者,他随手从盘子里拿起一杯冰镇的香槟酒,朝着阿尔方斯的方向走过去。距离那群人还有几米时,他就听到阿尔方斯高谈阔论的声音——银行家似乎正在向他的这群开始惶惶不安的信徒解释,如今交易所发生的异动不过是一时的恼人波折罢了,“就像是得了一场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