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交易所在火焰中受着炙烤,又在洪水中受着浸泡,那些一直以来被吹捧为“永不下跌”的股票,此时却被弃若敝履,在混战中,所有的股票都在狂跌,即便是那些专心做事业,从不虚抬股价的公司的股票,它们在普遍上涨的时候并没有疯狂上涨,然而在这个总崩溃的日子却也难免遭受池鱼之殃。牌价登记员们尽职尽责地记录下这些不断变小的交易价格,如同殡仪馆的书记们在记录死者的信息——在他们下方,无数人的肉体或许还活着,但精神已经死亡了!
收场的铃声响了起来,这是一种解脱的声音,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人们甚至听得见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顶棚上的声音。投机客们的黑外套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签条,在他们的脚下满是泥水,碎纸片和抽过的烟头,当浮华和泡沫的外衣被剥去以后,这座金钱圣殿也失去了神圣的光芒,留下的只有肮脏和不堪。
巴拿马运河公司的收盘价被挂起来了:三百二十法郎,这个数字甚至还不到周五收盘价格的二十分之一。其余的证券也凄惨至极,一些股票已经变成了废纸,这些公司毫无疑问是要破产了,而它们的股东也要连带着倾家荡产。大雨越下越大,不知哪里的一块玻璃破了口,冷风涌进大厅,令大厅里的不少人都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人们的目光再次转向阿尔方斯,那些人有的像死人一样苍白——如杜·瓦利埃先生;有的则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如一些盼着大投机家倒霉的小本赌徒;有的脸上则一片迷茫——那些在今天下午破产的人,他们的思绪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大厅里传播着,似乎有几十个人都宣称他们早就认为阿尔方斯·伊伦伯格的银根已经趋于枯竭,只是在之前不方便提而已。
然而阿尔方斯·伊伦伯格脸上的微笑却一直没有消退,对于那些带着恶意的人,他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把想要说出的恶毒的攻击都吞进肚子里;对于那些还愿意和他握手的人,他也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握手。他以一种坚定的姿态离开了自己所站的地方,步子比起平常的节奏既没有丝毫加快,也并没有变慢一点。那些多头们机械地簇拥着他,似乎还把他当作他们唯一的指望,似乎还期待着他能够拯救一切,他们陪着他朝门口走去,朝那浸没了巴黎的泥泞走去。
突然,阿尔方斯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吕西安所藏身的那一根柱子。吕西安躲在柱子后面,只听见阿尔方斯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
“啊,就像我说的那样——驯马的关键,就是要让那畜生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