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2/2)

这么热的天,偏要费这么大的劲运送活鱼,除了投主?考官的好,不做他想。

听到这儿,齐振业总算明白了,“哦,所以这位主?考官爱吃鱼。”

秦放鹤摇摇头,“也?未必就爱吃。”

时人有“无鱼不成席”的说法,且乡试又?是学?子?们正式开始鲤跃龙门的第一步,席面上用鱼当主?菜很合理。

但?你会用贵客讨厌的食材做主?菜么?

常年不吃鱼的人很难接受淡水鱼的土腥气?,主?考官也?是另一种意义的钦差,方云笙不可能冒着惹对方不快的风险来?成全所谓的风俗,既然敢往上摆,至少能证明一点:主?考官绝对能吃鱼,起码不讨厌。

他收集到的资料之中,并不包括诸位大人们的饮食偏好,但?很多东西完全可以从附加信息中推测出来?。

其中有一位大人出身西北,老家远比齐振业的第二?故乡更加干旱少雨,几?乎没有地表以上的水源。那位大人年近三旬才中了进士,之前从未远离过故乡,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吃鱼的习惯!

说完这一切之后,秦放鹤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面颊一阵刺痛,睁眼一看,竟是齐振业伸手来?掐他的脸。

见他睁眼,齐振业才吐了口?气?,然后郑重又?夸张地双手合十,朝他拜了几?拜,“大仙!”

能做到这一步的,已经不算个人了吧?

八月初八,考生正式入场。

根本没法睡。

子?时过半,也?就是深夜十二?点,第一发号炮就响了,秦放鹤和齐振业再次检查好行李,坐着马车往城外贡院赶去。

大禄朝没有宵禁,这会儿好些街上的夜市还没收摊呢,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景象。路人们虽不敢上前打扰,却也?不妨碍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热闹。

不宵禁,却有门禁,无关人员入夜后不得随意出入,如今便只考生们在门内排队。

守卫仔细检查了秦放鹤和齐振业的身份文书,又?登记了四名随从的户籍文书,这才给了腰牌放行。

等真正出了城,第三发号炮也?过了,是为凌晨一点。

贡院前依旧按照县来?划分区域,另有直属府州的,也?在一处,有专门的公人拿着清单点名,各县到齐之后,再以府为单位聚拢,到齐了便去点灯,称为一“起”。

先到齐的府城便可以排队接受检查,准备入场了。

相较之前的三试,乡试检查尤为严苛,乃是四名卫兵一组,同时搜检一名考生,从头到脚无一处放松。

若检查出违禁物?品,每一位参与检查的卫士都可得白银一两,故而分外尽责。

包子?挨个掰开查馅儿,像之前齐振业带的那种厚实的面饼,因处处都有夹带的嫌疑,卫士们为节省时间,根本就懒得看,直接丢到一旁。

所以齐振业这次也?没敢耍小聪明,跟秦放鹤一样,带了小米和细面过筛,十分顺利。

因考生众多,光检查入场就要一整天,提前进来?的就可以去领取号牌,找到自?己的号舍休息了。

初九正式开考,若考生提前答完卷,便可在当天傍晚集齐五十人后离场。未答完的,可在夜间点烛继续,最迟初十早上就必须交卷,否则直接以落榜处置。

秦放鹤拿到自?己的号舍号牌时,日头都升起来?老高,站得脚都酸了。

贡院内部分为东西两部分,前后两名考生一东一西交错开来?,秦放鹤是东丙午字号房,齐振业则往西面去了。

号舍内的陈设倒是与之前的没什么分别,只不过盛水的罐子?大了些,每日还给两支蜡烛。

角落里还放着马桶并草木灰若干。

秦放鹤仔细检查了桌椅,确认没有瘸腿和坑洼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考生们陆续入场,各处都响起细细簌簌的检查声,秦放鹤坐在小床板上,缓缓抚摸着粗糙而陈旧的床板,忽然觉得很安心。

乡试(七)

秦放鹤等人?入场早,尚且能在号舍坐着歇一歇,可怜那些来得晚的考生,仍站在热辣辣的大太阳下排队。

日头渐高,有些年纪大的体弱的,尚未入场便中了暑气,好不?可怜。

但其实号舍内也不怎么舒坦。

小小一间,三面都是墙,正前方无遮挡,地上铺的砖石吸热后,悉数折射进来,那晒透了的号舍便如干锅蒸笼一般难熬。

一宿没睡,这?会儿?秦放鹤的脑瓜子都有些钝钝的痛,左右无甚胃口,也不?急着吃午饭。他便除了外袍和鞋袜,散开裤腿,用手巾蘸水擦身子。

水很珍贵,每日只这?么一罐,约莫五六升的样子,吃喝拉撒全靠它,得省着点?用。

待粘腻感稍去,秦放鹤先把被子铺在太阳能晒到的小桌上,自己往小小的木板床上一躺,开始补觉。

他今年也才十五岁,这?几年虽然?个头猛窜,但骨架仍比不?得二三十岁的成年人?,躺在上面倒也还能摆平四肢。

可以接受。

唉,这?褥子三年没用了,开考前也不?知有没有拿出来晒过,多少有些潮乎乎的馊味儿?……

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闻不?到闻不?到,我闻不?到……

如此反复默念几十遍之后,倒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中间外面似乎有人?经过,秦放鹤也不?理会,反正没听见?号炮,证明还没过夜,便翻了个身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