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接到消息的瞬间,金晖都懵了。
“金编修也?数年不曾返乡了吧?”秦放鹤笑眯眯道?。
金晖笑不出。
他是一直想参与,但没想以?这?种方式参与。
“下官祖籍南直隶不假,然南直隶甚大,老家距金鱼港远矣,故而?下官对那一带并不熟悉。”金晖努力心平气和地解释,“大人错爱,下官惶恐,未免延误朝廷大事,还请大人另择良将?。”
“是不能,还是不敢?”秦放鹤还是笑着的,语气却尖锐如刀,字字见血,“所以?你?想要戴罪立功,却不愿承担任何风险,只想坐享其成,是吗?”
金晖的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南直隶确实?大,金晖老家也?确实?不在?金鱼港和那几口供货的瓷窑附近,但他真的不熟悉么?
早在?卢芳枝大权在?握时,他的爪牙遍布全国,而?南直隶作为弟子金汝为的老家,更是重中之重,茶园、织造局、窑厂、市舶司,哪里没有他们的眼线?
如今金晖作为明?面上金家硕果仅存的人,这?些?人脉关系,金汝为不提前?交代给他,难不成还要带到坟茔里去么!
金晖不去,是因为他不想得罪人!
想给自己留一点暗处的力量,以?备来?日?!
眼见自己的小算盘被戳破,金晖骤然色变,兀自嘴硬,“下官不知大人说什么。”
“你?知道?,而?且非常清楚。”秦放鹤围着他慢慢转着圈子,言辞越发犀利,“连目不识丁的土匪上山入伙,都知道?先纳个投名状,金编修饱读诗书,出身名门,该不会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吧?”
钦差出行,确实?容易立功,但也?容易死?人。
之前?隋青竹出去一趟,饶是有苗瑞保驾护航,回来?还休息了大半年,这?事儿谁不知道??
但凡稍有差池,坟头草都换了几茬了。
金鱼港那边,秦放鹤可以?去,也?必须去,但需要有人打配合。
说得难听点,要有人挡枪。
对方需要熟悉南直隶,又要跟自己的作风高度一致,该狠的时候狠得起来?,不互相拖后腿,也?不能同属一个阵营。
对方最好家中又有点势力,被人所忌惮,敌人也?不敢轻易下手……
这?么一筛,可选的范围就很有限了。
你?金晖不是一直想改换门庭么?
机会来?了!
抓住还是不抓,全在?你?。
金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青筋直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有说不的机会?”
秦放鹤先在?陛下跟前?直接提起此事,就算过了明?路了,若自己推三阻四?,陛下必然不快,往后岂有出头之日??
打从一开始,这?厮就一定要拖自己下水的。
秦放鹤笑得更欢了,“没有。”
开什么玩笑,一直都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既然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脏活累活不抢着干,我就塞给你?,你?不接也?得接。
不光现在?没有说不的机会,早在?卢芳枝去世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了。
金晖闭上眼,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满是苦涩,“我懂了,以?后你?唱红脸,我唱白脸。”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公平交易这?一套,在?秦放鹤这?里根本行不通。
政治同盟最忌讳背叛,无论成败,皆为世人所不容。
这?一趟南下,要么他死?在?南直隶,要么安全归来?,但以?后……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倘或董门还不能真心接纳,那么来?日?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秦放鹤仍毫不留情给予最后一击。
“不,”他微笑道?,“是我唱红脸,你?没脸。”
金晖的脸,彻底黑透了。
消失的瓷器(二)
五月南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光暑气就?够受的。
阿芙帮忙收拾了许多清凉解暑的丸药,“出门在外的,自己当心些,不舒服了就?请大夫,可千万别硬撑……”
秦放鹤笑道:“我晓得,你在家该怎样就?怎样,也别太?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
阿芙本能地想起之前的隋青竹,多吓人呐!
听说如今还带着病根,见风就?咳,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钦差钦差,听着威风,说白了,就?是?踩着别人上位,岂有不招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