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日夜夜都想解决掉这?种不安全感。
转眼到了中午,膳房送了午膳来,众人各自吃了。
宫中有个大食堂,专供六部三司三寺等各衙门?各部官员们用饭,但内阁不同,每每皆有专人送来。
尤其在杨昭中风、杜宇威梦中猝死后,天元帝更加重视众阁员的身体?,每日午膳都是膳房根据各位阁员的身体?状况单独做的,该补补,该治治。
饭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众人或更衣,或去外头散步消食、透风,各自的阵营,也越发明显。
卜、候二人资历最浅,也最低调,这?会儿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别人不问,就不主动开口。
胡靖和尤峥选了风景最好?的一处散步、说?笑,无人敢与之相争。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疲乏,在外溜达约莫两?刻钟后,两?人又返回内阁后堂,在各自的小隔间躺着小憩。
直到这?会儿,秦放鹤才出去,思考对?策。
粮食的事,是一定要解决的,如今看来,走内阁、过明路是一定不成的了。
幸运的是,自己跟天元帝的关系不错;不幸的是,此事干系甚大,成本又高、战线也长,势必瞒不过胡靖等人……
如此一来,他?就算正式跟胡靖、尤峥撕破脸了,值得?么??
秦放鹤慢慢踱了几步,看不远处玉带河波光粼粼,双眼被泛起的水光映得?微眯。
另外,陛下会同意吗?
若陛下不同意,又该如何?
“子归啊,日头正毒,不晒么??”
秦放鹤闻声抬头,就见不远处廊下柳文?韬正躺在大摇椅上,笑眯眯朝自己招手。
秦放鹤失笑,“您老怪惬意的。”
“忙里偷闲嘛。”柳文?韬坐起来,示意一旁的小内侍帮忙多搬一把来。
六月下旬的中午,白花花的日头正毒,空气都被烤得?扭曲了,在眼前缓缓流动。
那寥寥几棵矮树上的蝉也被热坏了,“滋儿哇”“滋儿哇”叫得?撕心裂肺。
陛下和太子都在午休,各部衙门?也在歇息,内阁这?边轻易不会有人擅入,在廊下略松快松快,倒也无妨。
秦放鹤迅速接受了柳文?韬的好?意,与他?并排躺下,感受着过堂风自身上穿梭而过,瞬间清爽不少,惬意地?吐了口气。
机灵的小内侍帮忙斟了一碗还带着凉意的桂花乌梅汤,柳文?韬朝他?使了个眼色,便迅速退到一旁。
从那个位置,可以同时看到内阁后方小隔间的内门?和外头来人的小门?,防止隔墙有耳。
“可是农研所有什么?动静?”柳文?韬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秦放鹤知道?他?是好?奇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在例会上忽然说?起粮食,想了想,摇头,“倒也没什么?。”
柳文?韬知道?他?素来不做无用功,也不管这?话是搪塞还是怎的,“有几分?把握?”
这?个把握,可以指秦放鹤所言粮食危机有几分?把握,也可以指新物种有几分?把握。
这?话可太私人太亲近了,惹得?秦放鹤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老头儿嘿嘿笑了几声,重新向后躺进躺椅里,爬满老年斑的脸上泛起一点追忆的神色,“天元四十一年,直辽铁路开通,我等有幸陪陛下剪彩,彼时情景,历历在目啊……”
无论尤峥是否另有打?算,但眼下,他?确实与胡靖结盟。如此首辅、次辅联合,几乎瞬间打?破了之前董春做出的分?权的格局,无人能与此二人相抗衡。
但秦放鹤不同。
他?足够年轻,有胆魄,有能力,不过而立便挣了爵位,在陛下跟前的恩宠无人可及……
有他?在,内阁就不会是胡靖的一言堂。
柳文?韬不是没想过自己争,但他?也没比胡靖年轻多少,还真不一定能熬过对?方。
即便熬得?过,可尤峥与胡靖有旧,岂会轮到自己?
其实秦放鹤看得?出,从方才柳文?韬一反常态,主动对?上尤峥替自己打?圆场开始,就是在示好?了。
他?想跟自己结盟,抗衡胡靖和尤峥的同盟。
这?个计划可行吗?
还真可行!
柳文?韬本人瞧着虽不温不火的,但办事还算稳妥,也够圆滑,谁都不得?罪,朝中需要这?么?个角色。
另外,他?的弟子傅芝是太子詹事,来日太子登基,柳文?韬退,傅芝必然入阁。
傅芝为帝师,纵然到时候胡尤二人尚在,也没办法同时与帝师和自己相抗衡……
既然谈判,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柳文?韬给出了自己的,现在,轮到秦放鹤了。
他?沉吟片刻,“这?些日子交趾那边递过来的奏报,想必您也看见了,天下之大,远超你?我想象……先前有玉米,焉知不会有旁的?”
赵沛和金晖所率使团虽然退了,但同去的一干工研所、农研所成员和道?士、太医们却没退。
非但没退,甚至还因?为交趾南部物种过分?丰富,屡屡有新发现,很有点乐不思蜀。
柳文?韬扭头看他?,“可有打?算?”
秦放鹤苦笑,“便是此处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