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2/2)

除非他真的是天降紫微星,真的是祥瑞。

面对这样?的对手,任谁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若他不是祥瑞,而是……妖孽呢?

尤铮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多?年来,陛下对他的宠信已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你?我绝不可轻易言说。”胡靖轻轻拍了拍窗框,那?些?蓬松的积雪便坠了满地,“若他果然是大忠大义之臣,自该明?白利害得失,不计小节,自然不会与你?我的后人为难;若为大奸大佞之臣,则我今日之举,可称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你?我的晚辈与之相对,也是职责所在,死而无憾。”

“阁老高瞻远瞩,公而忘私,远非我能及也。”尤铮拱手,又难掩担忧道?,“不过我观秦子归毕竟有些?牛心左性、儿女情长?,虽说这些?与官场无关?,但他家中只有一妻一儿一女,人口单薄,来日独木难支,倒也不必太?过戒备。况且他为人理智冷静,虽有些?强势,却?也难掩忧国忧民之心、鞠躬尽瘁之意,大约不会背叛家国。”

“不可大意呀,” 胡靖肃然道?,“女子又如何?远的暂且不提,且看隋时萧皇后作乱,唐时武皇改朝换代,又有太?平公主之流群起效仿,另有辽人萧太?后、交趾女帝陈芸,不照样?搅得天翻地覆?你?看看他的女儿,早年就有了战功,得封县君,岂会甘于人后?此番暗中行动,说不得又是一番好大风浪啊!”

对于强大的敌人绝不能轻视一分一毫,哪怕看上去?再柔弱无害的环节,也必须重视起来。况且那?位女郎自小得秦放鹤亲自教导长?大,心性见识皆远非常人能及,绝不可以常理度之。

之前的葬礼就是他们轻敌了,以至于错失良机,同样?的错误,以后决不能再犯第二次。

“再者,”胡靖叹了不知?第几次气,隐约觉得双眉之间的沟壑都深了些?许,“若那?秦放鹤有不臣之心倒好了,偏偏他没有!”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若秦放鹤有反心,合该天诛地灭,哪里用得着胡靖操心,天元帝和太?子早就琢磨着办了。

可恰恰他没有!这才是最叫人头疼的。

上位者最喜欢的是什么?

公而忘私,公而忘私,不就是这种看似毫无私心,恨不得为家国粉身碎骨的忠臣么?

当年卢芳枝为何能只手遮天、权倾一时?天元帝本人不知?道?他们父子私下干的龌龊事?吗?

不,知?道?,一清二楚!

但就是因?为卢芳枝父子有能力!没反心。

他们的种种小毛病都能换回更巨大的利益,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天元帝放任了,默许了!

直到董门崛起,卢党不再无可取代,天元帝才忍无可忍。

最要命的是,他们都是文官!哪怕领过兵部,也半点兵权不沾染,既然不沾兵权,就从根源上断绝了谋逆造反的可能,所以天子根本不会担心他们功高盖主。

什么功高盖主,那?都是乱世的担忧。

太?平盛世年间,老百姓才不傻呢!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巴巴儿跑去?跟一个手无寸铁的羸弱文人谋逆去??那?不明?摆着找死么?

太?平年间,臣子越能干,就证明?皇帝越贤明?!最终最大的受益者永远是皇帝,臣子反不了。

说白了,上位者根本不在乎臣子之中到底是多?头并举,还是一人独行,只要你?得用、好用,忠君体?国,这就够了!

而偏偏接下来的这位太?子储君,宅心仁厚,宽和待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兔死狗烹之事?的。

综合来看,哪怕来日天元帝驾崩,太?子继位,秦放鹤的实际地位也不会有所动摇。

甚至因?为两朝元老的荣誉加身,更进一步。

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既定事?实,也正是胡靖最忧心的所在。

若来日朝廷真的被秦党把控,天下文人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那?秦放鹤若一直精明?强干也就罢了,可万一他被长?久的权势地位冲昏头脑,开始犯糊涂呢?开始如卢芳枝一般,到了晚年疯狂以权谋私呢?

当初为了扳倒卢芳枝,多?少人前后谋划多?少年,又搭进去?多?少人命?

来日若秦放鹤成为第二个卢芳枝,真的能有与之对抗的力量吗?

即便有,在他长?达数十年的谋划和影响之下,这股力量会有视死如归,与之正面对抗的勇气和决心吗?

前车之鉴犹在,胡靖不得不担心。

尤峥也被他剖析的隐患惹得冷汗淋漓,“那?么以阁老之见,我们当如何应对?”

担心归担心,要紧的是该如何去?做。

“应对?”胡靖嗤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却?也隐隐有种对人心的胜券在握,“他风头正劲,且今日之事?尚未明?了,需得以静制动,徐图良策。”

主要是如今内阁上下人心不齐,卜温、候元珍二人新进,忌惮秦放鹤情有可原,奈何柳文韬摇摆不定,便如那?坊间无赖、滚刀肉,不可信任。

不过么,胡靖命人重新换了一杯热茶,笑道?:“急的也不只你?我二人……”

现在柳文韬暗中支持秦放鹤,为什么?

因?为他的弟子尚未入阁,而柳文韬本人也知?道?他可能此生便要止步于此,所以迫不及待要结个善缘,抓紧时间把族人、门人安排好。

可傅芝本人会这么想吗?

他毕竟姓傅,而非柳。

风浪(二)

稍后尤铮回家,见门口萝筐里照例塞满卷轴文章,莫名?有些烦躁,对门子道:“这几日先撤下去。”

来年又逢殿试,无数学子渴望出?头,一早便拿着得意之作四处投递,只盼着能有哪位大官、名?流看?中,自此一飞冲天。

若在平时,尤峥倒也不介意点拨一二,权当消遣,可如今同胡靖散了,心里揣着一段心事?,不觉烦闷,自?然没有心绪细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