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大哥吃花卷,你上完工就来照顾顾睿淮,也落不到好,有些人说我没良心,呵呵,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可笑。”
顾月淮把装着花卷的饭盒递给顾亭淮,里头还放在不要钱的小咸菜。
顾睿淮一顿,眼神不着痕迹扫过顾亭淮通红的手,他是知道大哥在河道上工的,那里都干的是力气活。
他嘴唇紧绷,原本还想嘴硬,但心头酸涩,还是闭上了嘴。
顾月淮懒得理他,与顾亭淮道:“大哥吃吧,我出去转转。”
顾亭淮瞟了一眼窗外,皱眉道:“天都黑了,你上哪儿去?”
“没事,我自己会当心的。”说完,顾月淮走离开了病房。
她一走,顾睿淮迟疑了一下,还是抓起一个窝窝头塞进嘴里:“你管她干什么?她那么能耐,还需要你这个当哥的操心?”
“老二!”顾亭淮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
顾睿淮冷笑:“我说错了?顾月淮现在瞧着可比以前还有本事,又是画墙绘,又是操心这操心那的,我需要她帮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顾月淮以前做的那些事,他想起来就深感痛恨,真是半点不想与她和解。
“顾睿淮!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医生都说了,要不是囡囡在路上给你做了急救,你这条腿压根保不准!我不说田静把你害到这样的地步,毕竟这是你自找的,但囡囡呢?她总能算你的恩人吧?”
“就算囡囡往日里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可哪里碍着你了?”
“她是喜欢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还喜欢陈月升,讨厌田静,但这些哪里碍着你了?买细粮买棉布的钱是你出的?还是喜欢陈月升让你丢人了?”
“老二,你好好想想,我和爸,是否需要你来为我们出头?”
“我们只想让囡囡好好的,她从出身就没妈在身边,一口奶都没吃上,是我和爸一勺一勺米糊喂大的,以前她不懂事就算了,可现在呢?”
“你怎么那么不知好赖?”
顾亭淮语气颇为沉重,直把顾睿淮说的愣在了床上。
他都忘了咀嚼嘴巴里干巴巴的窝窝头,腿上麻药已经开始退了,痛感袭来,让他知道今天的事有多危险,倘若没被邻村的人发现,没有顾月淮送他来医院……
顾睿淮神情有几分颓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介绍信和粮票
他讨厌顾月淮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从小,那个女人还没走的时候,就最信任大哥,最喜欢老三,而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一家子,只有祖母会温柔摸着他的脑袋给他讲故事听。
可惜,祖母也没能多活几年。
那个女人走后,本以为日子好过了,家里总会有人注意到他了。
可顾月淮却又成了一家人的掌中宝,他依然是被忽略的那个,而且爸和大哥已经偏心到了极致,顾月淮要星星不给月亮,日子久了,嫉妒和厌恶都深埋心中。
顾月淮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团子似的,周围人都喜欢她。
他也曾想过待她好一些,可每当这时候,总能看出自己和她的差距,她需要他这个多余的哥哥来对她好吗?不需要。
日子渐渐过去,顾月淮被宠的自私自利,做事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他们一家饱受大队其他人的白眼折磨,成了“街溜子”一家,不全是为了满足她的“好日子”吗?可是凭什么?都是顾家的孩子,凭什么都要对她好?
顾睿淮想到以前的事,胸腔里隐藏的情绪都汹涌起来。
他就是讨厌顾月淮!
“唉。”顾亭淮看了顾睿淮一眼,对上他执拗的眼神,长叹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看饭盒里的花卷,将之递给顾睿淮:“你吃。”
顾睿淮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又干又涩。
他狠狠咬了一口窝窝头,把嘴巴里给塞得满满当当,又把花卷还给顾亭淮:“我是要还顾月淮钱的,窝窝头能少还几分钱。”
说完,他就把头转到一边,一副不会被花卷屈服的模样。
顾亭淮哑然一笑,摇了摇头。
另一边,顾月淮出了卫生所,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深吸了一口凉气。
她怕她再不走就会被顾睿淮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她,但上辈子的她不在乎,这辈子在乎了,才真真切切知道这种不喜欢有多深刻,好像刻在骨子里的厌恶。
可是,他上辈子却能忍着这样的厌恶,为了照顾她这个妹妹而闹得妻离子散。
顾月淮自嘲一笑,裹了裹衣襟。
她现在才去和顾睿淮计较显然已经晚了,毕竟承情的人不是他,而是上辈子的她, 这辈子,她是来还债的。
顾月淮眨了眨漂亮的明眸,准备明天回大队找王主任写介绍信,再借点粮票,这年头想出远门,没有介绍信,那是完全不行的。
这时候的国人还不知道什么是身份证,出门前,必须要找“官方”出具具有个人身份的证明原件,也就是介绍信,这是个人出差旅行,单位外调的唯一合法凭证。
甚至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要想在宾馆住,也得有结婚证和介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