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杰表情最是难看,他身为知青向导,如果潘若因真出了什么事,他首当其冲。
田静站在宋今安身边,看着他不安的表情,不由宽慰道:“宋知青,你也别太着急了,兴许若因只是迷了路,咱们都出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宋今安点了点头,领着一众知青离开了知青点。
顾月淮皱起眉头,跟在知青们身后出了知青点,一路跑到支书王福的家中。
她倒不在乎潘若因的死活,但这些知青既然来了大劳子生产大队,那大队自然要为其负责,人多力量大,找人须得全员出动,越早找到越好。
“支书?支书?!”顾月淮拍了拍门,呼喊着王福。
未几,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王福披着衣裳,嘴里衔着烟袋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提着马灯照了照,天太黑,看不清,便哑着声音道:“谁呀?谁?”
顾月淮眉梢微挑,倒没想到都半夜了,王福还没睡着,他大抵是为今天宣告缺粮后大队的境况苦恼忧愁,以至于大晚上的也睡不着觉。
她道:“支书,是我,小顾!”
王福愣了愣,提着马灯过来,看着顾月淮,疑惑道:“小顾?这大晚上的你好好待在知青点,跑出来作甚?你一个姑娘家,晚上可不敢在外头瞎胡窜。”
顾月淮道:“支书,我们知青点那个叫潘若因的女同志今天晚上没回来,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知青们都出去找了,你看,要不要召集咱大队的社员一起找找?”
“啥?没回来??”王福大惊失色,手里的烟袋也放下了。
顾月淮点了点头,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嗯,这会儿都晚上一点钟了,她一个女同志,刚来咱大队,怕她走丢咯。”
王福眉头皱的很紧,也不敢耽搁,提着马灯去了村头。
很快,一阵阵钟声响了起来,萦绕不绝。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煤油灯,紧闭的大门也都打开了,原本大伙就因为今天的缺粮事件难以安眠,这会儿又响起了钟声,所有人心头都升起不好的预感。
顾家。
顾至凤披着衣裳起来,顾亭淮和顾析淮也面色严肃地穿上了衣裳。
顾至凤抖了抖眉,心里头有些发慌:“咋回事?队里又出啥事了?”
顾亭淮率先推门出去:“看看去。”
顾至凤趿着鞋子,跟着顾亭淮走了出去,边关门边道:“老三,你就待在屋里,当心少棠醒了没人在家。”
顾析淮点了点头,绕到顾月淮房间门口看了看,晏少棠睡得正香,没被吵醒。
社员们三三两两,踏着寒风来到村头。
王福道:“同志们,咱大队知青有个女同志今天晚上没回来,大伙有没有谁见过她?她一个女同志,大晚上的没回来,这可是性质很严肃的事,你们可不能隐瞒!”
说起这事,王福头发又愁白了几根。
他原本就为缺粮的事夜夜睡不着,这知青点还不安分,尽给他找事!
这群知青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都是首都过来的,一个个穿金戴银的少爷小姐,丢一个他能负的起责任吗?真是越想越让人头大。
王福说完,下头社员们就传来阵阵议论声。
“丢了个知青?这算啥事?这会儿缺粮才是咱大队应该考虑解决的事儿,知青们自个儿都长了腿,总不能不回家还得我们去找吧?大半夜的,没事找事!”
“可不是嘛,谁知道一个女同志大半夜不回来是干啥破事儿去了?”
“支书,队里缺粮的事儿咋整?啥时候工分换粮?有没有个先来后到?”
“……”
原本是为了潘若因的事大半夜叫醒社员们的,可说着说着又跑题了,让他们去找一个知青,倒不如先考虑解决缺粮的事,这东西关乎生死,一天不解决大伙就有的闹腾。
王福听得一阵头痛,脊背更佝偻了。
顾月淮站在他身边,看着王福满身的颓唐之气,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王福是个好支书,在别的大队支书在村里作威作福,把整个大队当成自己的“一言堂”的时候,王福却是实实在在为人民谋福祉,从不利用手中权利肆意妄为。
这样一个清廉正直的人,不该被老百姓这样对待的。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人群中,不乏有同情王福的人,但现在社员们群情激奋,在这等情形下,实在不宜开口犯众怒,故而一个个低下头,嘴唇嗫嚅着,到底没敢吭声。
顾月淮却没再迟疑,上前两步挡在了王福面前。
她身量不低,站在王福身前几乎把他给挡了严严实实,倒叫下首逮着王福询问缺粮事件的社员们渐渐熄了声,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些许不善。
顾月淮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声音慢条斯理。
“各位,你们应该也知道这群下乡知青的底细吧?”
“京城知青,听说其中还有省长之子,试问,如果这些人在咱们大劳子生产大队出了事,那咱们要怎么交代?你们确定要现在质问支书缺粮的事?”
“更何况,不说别的,丢的是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们大家知根知底,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没办法坐视不管,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帮助知青!”
顾月淮声音潺潺如泉,落在人耳中,却总能掀动起大伙的心。
王福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姑娘,沧桑的老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
他太累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面前,小顾,是个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