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晏少离一脸无语:“你也就和我一般大吧?”
她话音未落,顾亭淮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他搓了搓冰冷的手,说道:“囡囡,支书喊你去饲养处一趟。”
顾月淮给他倒了杯水:“刚从山上下来?喝杯热水暖暖。”
顾亭淮接过,笑着道:“诶,豆薯已经挖完了,全都送到饲养处了,等着支书分配呢,眼瞅着就是今天的事儿了。不过支书找你啥事儿呀?他也没说。”
顾月淮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优秀社员的事吧。”
顾亭淮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过望:“支书真去公社给你申请了?”
一旁的晏少离插嘴问了句:“啥是优秀社员啊?”
顾亭淮道:“就是一种很高的荣誉,一般都得是为队里做过大贡献的人才能得到。”
晏少离有些惊讶地看了顾月淮一眼:“你可真能憋住气,也不和我说一声。”
顾月淮摘下围裙,拍了拍晏少离的肩膀:“你知道的,我一直不是个高调的人。”
听着这略显不要脸的话,顾亭淮和晏少离都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我过去看看,大哥,你看着点锅,排骨炖好就捞出来,豆腐等我回来再炒,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排骨。”顾月淮叮嘱了一声就出门了。
她得亲口和支书说一声知青暂居社员家里的事,省的崔和杰再出什么幺蛾子。
知青住到社员家里,其实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来,可以为大队节省开支,没必要在这么困难的时候修缮知青点,二来知青们掏点小钱,就可以在社员们家中解决一日三餐,虽是粗茶淡饭,但省钱呀!
当然,这样的好事大概也只是她这么觉得,如黄晟那样的人,只会觉得憋屈。
山里的“大集”
顾月淮到饲养处的时候,果然听到崔和杰在办公室里据理力争。
“支书,那些京城来的知青可都没吃过什么苦头,你让他们放弃住知青点,吃住都在社员家中,你觉得合适吗?寄人篱下哪有自己住着舒坦?”
“队里就算再困难,也总能挤出一点钱,先把房子给修好吧?”
“支书,我是知青向导,你要是不同意拨钱修缮知青点,那我就只能回县里找领导们说道说道了,到时候咱们都不好看。你要知道,上头很关注这些京城来的知青,他们哪一个不是很有来头?咱们作为东道主,实在是不能亏待了他们呀!”
顾月淮冷笑连连,看样子黄主任已经把她的主意告诉支书了,支书也同意。
而唯一不同意的,便是崔和杰以及那群二世祖知青了。
王福被崔和杰一番话说的脸色涨红,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他口口声声要去县里告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队支书,哪里斗得过?
王培生叹了口气,说道:“崔向导,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把情形搞的这么严峻。”
崔和杰的耐性显然也被磨没了:“我只问一句,你们能不能出资修缮知青点?”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和知青打好关系,可要是大伙都住进社员家里了,那他还怎么凭借与他们同吃同住的情谊,在知青回城时厚着脸皮请求他们拉他一把?
在这种认知下,得罪人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是一群乡下人,又能怎么样?
听着崔和杰不客气的话,王福和王培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双方有些剑拔弩张。
这时,饲养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顾月淮走了进来。
她神色淡淡,语气却犀利:“崔向导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口口声声拿京城知青说事儿,怎么?京城来的知青就高人一等?你怕是忘了,动员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基本政策,国家的目的是让他们到大风大浪里来锻炼的,是具有革命色彩的!”
“如果是为了享福,还下乡作甚?”
“你这一番做派,简直是让宋知青他们往后回城都没脸见人,咱们新社会可不提倡以权压人,没钱就是没钱,不乐意去社员家里住,那就离开大劳子生产大队!”
“既然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自觉高人一等不配同住,那就赶紧走人。”
顾月淮说话间,冷漠地盯着崔和杰,淡淡的声音中有着寒意在流淌。
蔑视农民,以权压人等等罪名压下来,直叫崔和杰脸色发白,腿都开始发软了。
他一直以来都不觉得京城知青高人一等有什么不对,他们可都是如今站在权利最顶端的那群人的孩子,说话做事自然与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连他都只能在京城知青面前伏低做小,更遑论是这些愚昧无知的乡下人了。
但顾月淮一番话却叫他肝胆俱裂,这么一大顶帽子戴下来,真要有人细究起来,只怕是连他岳父朱峰都保不住他,好一个顾月淮,其心可诛!
如果说崔和杰是惊惧,那王福和王培生就是大快人心了。
两人刚刚被崔和杰指着鼻子压迫,险些受不了,委曲求全答应下来出资的事了,可那样一来账面将会入不敷出,在这个缺粮的寒冬,他们大队只会活的更加艰难。
如今看顾月淮一番话就叫崔和杰骤然色变,自然觉得心头畅快不已。
崔和杰最终什么都没说,冷冷睨了顾月淮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饲养处。
他知道顾月淮嘴皮子有多厉害,也没想真的惹毛了她,不然到时候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宋今安黄晟他们估计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年头,舆论的威力是极其可怕的,能杀人,亦能让人风光无限。
如顾月淮这回得到的优秀社员的荣誉,只需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天,大劳子生产大队出了个官方盖过章的优秀女同志的事就会传扬出去。
这虽然只是个虚名,但顾月淮却能够凭借这个虚名得到许多实质性的好处。
崔和杰一走,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就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