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冲击还没结束,陈月升站在台前后,紧接着,陈康也被压了上来。
父子俩整整齐齐站在前头,面对社员们不敢置信的目光,两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针扎一样,原本一家两个生产队长的荣誉,如今却成了被审判的笑话。
顾亭淮看着上首的父子二人,哑然失声:“怎么会这样?”
贪污腐败是大罪,陈月升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顾月淮神色冷漠,半点也不奇怪。
上辈子她想要陈月升娶她,并不是有多喜欢这个人,毕竟年纪还小,对于喜欢的定义还十分肤浅,那时的她只知道陈月升优秀,家里光景好,嫁给他能过好日子。
后来,陈月升对田静掏心掏肺,甚至为此伤害她,可惜,也没落得好下场。
腐败源于权力的不受监督和约束。
陈月升家里有雷大锤撑腰,日子过得本就比一般人要强许多,可接触权利久了,又没有人时时刻刻审察,总会生出贪婪之心,人性便是如此。
不知是听见了顾亭淮的声音,还是因为什么,原本一直低着头的陈月升居然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定格在了他身边的顾月淮脸上。
陈月升嘴唇颤了颤,这一刻,只觉得烈火烹油一般,惭愧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王福又开口了。
他拿起桌上一张微黄的信纸,语气沉重道:“同志们,你么也知道这几天大队忙里忙外算计着粮食的分配问题,细细计算下,才发现了账目中存在的漏洞。”
王福把纸上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念了出来,每笔账,多少钱,余留多少等等。
众社员也在心里盘算着价格,这一算可不得了,账还真对不上!
一些队里安排的采买就罢了,贪污不算多,零零总总也就三十块钱左右,这些基本都是陈月升做的,但陈康干的可是大头,算下来,贪污了三百元之多!
陈康平日做的就是把大队的蔬菜送到公社蔬菜站,他时常用销货不入账的方式来将不属于自己的钱收入囊中,每次数量不多,但这些年下来,竟也有三百块!
对于每年没什么进项,一毛掰成两毛花的社员们来讲,这就是一笔惊天巨款!
在大队,娶一个老婆,办两桌酒席,最多也就花十块钱,三百块钱,足够娶三十个老婆了,顿顿吃肉也没啥大压力,咋能不招人恨?
一时间,社员们义愤填膺,全都开始出声讨伐了。
“这些钱可都是大队的,是大伙辛辛苦苦存下来的血汗钱!”
“我说呢,陈月升当初咋敢和田静说给一百块钱的彩礼,原来钱都这么来的!”
“必须严惩,不能放过他们父子俩!像这种贪污腐败的人,就该枪毙!”
“……”
在自己的利益被触及时,即便是面对以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也没人会心软。
王培生站了起来,郑重道:“同志们放心,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只国家的蠹虫!”
最后的结果还要上报给公社处理,后面的事顾月淮也没有再看,与顾亭淮一起离开饲养处,回家去了,至于她和陈月升的纠葛仇恨,便也在此画上了句号。
陈月升在被民兵队抓走时,目光越过人群,放在了顾月淮的身上。
他神色有些麻木,眼底已经没了光。
记忆中,第一次拿公家的钱时还心有余悸,生怕被旁人发现,可在父亲陈康的安抚下,他也渐渐安心,那些唾手可得的钱也如同一种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铐住,动弹不得,落得今天这步田地,也是他自作自受。
能卖个好价钱
回家的路上,顾亭淮偏头看着顾月淮,想要问一问她的看法,可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抿了抿嘴,小声道:“囡囡,你说最后会怎么处理他们?”
在大队这么些年,他也是头回碰上大队干部贪污腐败的事儿,还是平日里很熟悉的人,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还是想与人讨论讨论,纾解一下心里的复杂。
“不知道。”顾月淮对这个不感兴趣,脚步加快,准备回去缝两床新被子。
顾亭淮看她不想多说,也不问了,说道:“那行,你先回吧,我准备去县里一趟,顺道把咱爸接回来,晚上正好到家。”
顾月淮颔首,想了想,取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
顾亭淮眉头一皱,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不高兴:“你这是干啥?”
顾月淮眉梢一挑,没好气地道:“哥,你和我还客气?爸出院也得拿药!”
闻言,顾亭淮抿了抿嘴角,的确,家里其实已经没钱了,就连住院都是大队念着情谊给掏的,接下来总不好再叫大队出这个钱了。
顾月淮没空多说,直接把钱塞进他手里:“不说了,我得回家了,你路上慢点。”
说完,她就快步往家里走去。
顾亭淮看着手里的两张大团结,忍不住苦笑一声,叠好装进内兜里,也往县里去了。
顾月淮回到家时,晏少离和晏少棠正在睡午觉。
她也没打搅两人,回了屋里就开始铺棉花,缝被褥,都是弹好的棉花,一床被子三斤棉,摸着柔软舒适又暖和,毕竟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忙忙碌碌一小时后,晏少离醒了。
她洗了把脸,揉着眼睛道:“月淮,你这是在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