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郤又将脸别开些许,紧闭起眼。
额角突突跳动,他的心底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厌烦。
某一瞬间,他甚而生出股冲动——
想将那妖道做的事全说出来。
左右是在利用他,何不让太崖也尝尝这滋味。
兄长比他心狠,没声没息间便能让那狡诈之辈吃尽苦头。
也好叫兄长看看,他收留的同门究竟是何嘴脸。
但这念头仅在心间盘旋一遭,便又被他压了回去。
月郤缓睁开眼:“我去暗市打听过了,太阴城里没人买卖这东西——兄长,会不会是什么气息相近的香?”
“不会有错。”月楚临一手搭在茶盖上,指腹轻敲着,“你确定何处都查过?”
“兄长若是不放心,可再派其他人去查。”月郤态度生硬。
月楚临往后倚去,靠在椅背上,指腹开始摩挲起茶盖。
“阿郤。”他唤道,见月郤一动不动,便将语气放得更为温和,“阿郤,看着为兄。”
月郤侧过脸看他,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都说了眼睛受伤了,疼!看不见!为何还要逼我做这做那?!”
月楚临将他的烦躁神情看在眼底,不动声色地琢磨着。
他问:“阿郤可知晓为兄缘何要你帮着找这香?”
“为何?”
“前些时日,为兄无故昏倒在了书房里,昏迷间做了一梦。”月楚临轻呷了口茶,眉眼平和,“阿郤可知晓我梦见了什么?”
(二更)
月郤知晓他想说什么。
八成是太崖在他识海里做的事。
若放在几天前, 他兴许还会好奇。
但刚被太崖摆过一道,现下什么话他都不愿听。
左右都是想折磨他。
“兄长的梦说与我有什么用处,我又不会解梦。况且一场梦罢了, 当不得真。”他下意识回避着月楚临的视线, “兄长若无其他事, 我就先走了, 还要去找医师处理眼伤。至于那香, 我会继续往下查。查着什么了再与大哥说,也无需整日追着我问。”
话落, 他起身就大步往外走, 没给月楚临留半点儿开口的机会。
月楚临默不作声地看他走远。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他眼神一移, 落在了地面的影子上。
天色昏暗, 影子并不明显, 像是团朦胧浅雾。
许是感受到他的注视, 那影子忽像刺猬一般, 边沿炸出了尖锐的小刺。
“你当日出来过?”月楚临低声喃喃,仿在自语。
影子没任何反应。
“看来是了……”月楚临的面上见着些浅笑,眼底却透出漠然, “心怀二意,堪如盘上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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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当日奚昭养病, 为了清静,住在了府南角的明泊院。
位置偏, 人少, 往那儿走也仅一条道。
因此当太崖在廊道上撞见蔺岐时, 不消细想,便清楚他要往何处去。
而蔺岐在转过一拐角时, 也看见了太崖。
他顿了步。
这两天里,两人没怎么碰过面。哪怕见了面,也鲜少说话。
他踌躇一阵,终还是开口唤道:“师父。”
太崖扫他一眼,却笑:“既要断了师缘,此处何来你的师父?”
蔺岐面色平静,语气也如常:“道君尚未原谅,便不算了断师缘。”
他在大多数事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执拗,眼下亦是如此。
太崖敛去眼底笑意。
师者如父。
但他清楚他与蔺岐各有所求,严格而论,算不得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