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明白了。说到底,这是消耗战,撑不过去的就是输家。而这消耗战的发起权,又全然不在她们手中。白鸟想起学姐前阵子看信的表情,学姐说,拿别人的痛苦换自己的前途,没意思。
她心想,学姐就是太好了。
然而主席的提问,却一圈一圈绕着她。她下一级台阶,那提问便绕一圈,苍蝇似的在耳旁嗡嗡鸣叫。他说,你真的确定他们没什么吗?你问过她吗?
行得正坐得端,必然不怕流言侵扰。可是倘若……倘若她问心有愧呢?
白鸟倚着扶手停住脚步,努力定下心,把自己从主席的暗示中抽离。念头还没转过来,却和人迎面撞了个满怀。那人也是低着头,一股脑儿往前冲,额头重重敲在她腮帮子上,撞得白鸟满口血腥味。她第一反应是,我牙不会掉了吧。第二反应是抬头看人。
是学姐。
她几乎从未见过学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失魂落魄,但又异常纯粹。撞到了她,却像是没撞到,条件反射性往边上一让,仍然打算往前走。白鸟试探着叫了声学姐,对方这才如梦初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等学姐整理好因为狂奔和撞击而变得纷乱的刘海时,她看起来又和平常一样了:
“抱歉啊,我以为要迟到了,没看路。”
白鸟神思恍惚,想起头回见面时候,她先是撞上学姐,又被教导主任目击迟到,进退两难之际,学姐开口,替她解了围。一年半过去,境遇颠倒过来,反而轮到学姐撞上了她。
是不是该换她来解这个围?然而眼下事情乱作一团,学姐心里怎么想的,姑且不知道;主席那意有所指的问题,又该放到哪里呢?问,还是不问?问不合适,不问就一定合适吗?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却听学姐在那儿笑道:“我们那时候遇到,就是在这个楼梯口吧?我当时还想呢,到底是新生,才害怕迟到,我们都是老油条了,知道迟到的时候得从科技楼绕,这样才不会遇上教导主任。”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走大路?白鸟依然没有问。
或许是她的沉默太过异常,学姐只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发现了端倪。没有人说话。学姐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又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你去找主席了吗?”
“他和你说了什么?”学姐站在比她低的台阶上,白鸟占据着更高的位置,却依然觉得自己被俯视了,“或者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