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张锡纯曾说过‘用药以胜病为主不据分量治多少’,‘有所用之药本可以除病,而往往服之不效。无他,药不胜病故也’。所以张氏曾治一人,一月内用十七斤石膏,单方最多用至半斤。”
“病人饮食如常,大便日行一次,分毫不觉得寒凉。明朝李士材治鲁藩阳真热假寒,以三斤生石膏单味煎汤三碗,作三次服,一服去貂被,二服去毡帷,三服体蒸流汗,而后病愈。”
“他们用的是多大的量,我才多少,我才用到七两,连半斤都不到,这有什么可惊讶的?”高源反而问上了他们。
这些人都傻了,你还想给半斤,当饭吃啊?
高源道:“这类疾病,发病很急,来势凶险。很少有会按照卫气营血逐步演变,通常起病便是气血两燔,热结阳明。动风惊厥,邪陷心包这等危急情况。”
“面对来势凶险的病邪,我们只能比它更快,更强,更狠。需要立刻下之,以石膏涤荡热毒,用大黄芒硝釜底抽薪。当行霹雳手段,斩关夺门,我们有多迅猛果断,病人脱险的几率就有多大!”
赵焕章震惊地看着高源,他又想起了刚才高源的话。这真是一个果决到了极点的大夫,一个敢于跟病邪发动冲锋的战士,一个狭路相逢拿头撞的狠人。
赵焕章相信,就算阎王让你三更死,高源也敢上前给他两个大逼斗,然后问他能不能给个面子改日再来。
齐老主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反倒是孩子的母亲,他的儿媳妇说话了,她道:“高大夫,我相信你,刚才是你把我的儿子救醒的。我相信,你肯定也可以让他脱险,让他真正转危为安。”
高源郑重地点点头,断然道:“处方已好,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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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剂和丸药最快送上来。
高源把这些东西匀做了五份,让病人每两个小时服用一份。
汤剂浸泡一小时后,急火煮沸十分钟,取两斤药汤。
急火煮沸,一个是为了保留生石膏的辛散作用。另外也不会影响大黄的泻下之力,因为通常煮药大黄是需要后下的,现在就不必了。
药汤拿上来之后,高源说:“这两斤药汤分成五份,每三个小时服用一次,昼夜不停,直到脱险!”
齐东升老主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高源要让他孙子一口干了呢。还好是分五次,逐步服用。
“他还是谨慎的。”齐东升主任看看高源,又想到昨日,高源刚进门的时候气盛的很,言语多显自负。可等他治出效果,却反而谦虚下来,还会为李润玉说话。
现在治他的小孙子也是如此,前面凶猛的要举起青龙偃月刀,现在落下之时,反而显得谨慎稳妥。耍的虽是大刀,但却有雕刻微物的稳准。
昨日是李润玉出诊去了,他才找了高源过来。高源是他的第二选择,但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该不会比李润玉更强吧,齐东升眸子不由微微紧了紧。
赵焕章也在观察高源的行医和用药风格,外行看的是架势,内行看的是尺寸。这些药,量虽然大的惊人,但用逐步分次服用的方式,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过服伤正。
“这就是他敢用如此剂量的秘诀吗?”赵焕章喃喃自语。
而小田医生则悄悄问乔正医生:“老师,他刚才说让这孩子脱险。他……他的意思是他一个人就给解决了,不用送到市里了?”
乔正医生也有些惊疑。
虽然刚才高源已经露了一手,但他们仍然不敢相信单靠中医就能治好这样的危重症。他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控制住病情,再寻找车辆送到市医院去治疗。
不说别的,单控制病情一项,就已经足够难了。没看昨天他们忙活了一晚上,都没什么效果吗?可谁知,他是来真的啊……
“看看再说,看看再说。”乔正医生只得如此说话。
药拿上来了,就赶紧给孩子服用了。
其他人都在病房里,高源也是,他一贯的行医准则就是守在危重症病人身边,直到对方脱险。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分钟,孩子服药之后,情况尚算稳定。
齐东升也悄悄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高源身边,正准备说话,却听见高源和张远材两人的肚子齐齐咕咕叫了起来。
齐东升一愣,而后拍着脑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这大早上急匆匆把你们请过来,还没吃早饭吧。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高源宽慰道:“不要紧,救人要紧。”
齐东升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小孙子,然后对高源道:“孩子情况还稳定,那我们先把早饭吃了吧,这旁边的饭铺也卖早饭的。”
高源看了眼孩子,然后说:“好,那就楼下吧。万一有情况,也能兼顾的到。”
几人下楼。
大饼,油条,稀饭,豆浆,包子。
也就是县城里有这个条件了,他们在农村平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油炸食品。
三人吃着早餐。
高源询问:“齐主任,你的呃逆好些了吗?”
闻言,赵焕章也赶紧放下了粥碗,看向了齐东升。
齐主任说:“乱糟糟跟打仗似的,着急忙慌我都忘说这事儿了。昨晚我刚跑到医院,前面缓解一些呃逆又回来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也顾不上,只能随它呃去。到了晚上,终于拉屎了,拉出来几枚黑屎,跟羊粪蛋子似的。”
“到晚上十点多吧,我突然发烧,身上忍不住地发抖。说句实在话,我那个时候心里还骂了你好几句,觉得你肯定是治错了,不然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焕章扭头小心地看看高源,却发现高源的神色很平静。
齐东升面露惭愧,又道:“昨晚我孙子情况这么严重,我也走不开,也就没去找大夫治病,就只能先忍着了。然后过了十二点,到了后半夜,我就出了一身大汗。”
“汗一出,烧也就退了,人就舒服了。到天亮,又去拉了一次,又拉出来几枚黑屎。这一下,终于痛快了。呃逆彻底停下来了,身上也不难受了。”
“原先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昨晚又是一晚上没睡。但这一拉之后,反而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极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高大夫给我开的方子是真的有用,一剂即效。然后,我便让小张赶紧去请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