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灯火,喜欢热闹,对他道:“待我与封哥哥成亲时,定要满院子的灯笼,还有漫天的烟花。”
“好。”
那场婚宴,旁的她没在意,唯一的印象便是灯笼和烟火。
他都记得。
沈明酥抬目,这才仔细打探起了跟前人。
他正侧目与礼部尚书说着话,神色认真,声音低沉,不徐不疾,今日一身月白圆领长袍,金色发冠耀眼夺目,确实比平日要明朗许多,此时坐在圈椅内,宽肩窄腰,侧过脸时,露出了一条分明的下颌线。今日天晴,檐下的艳阳蔓延进来,一缕光线照亮在他眉眼间,眸子被染成了琥珀色。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彷佛都是友好的,当年的青涩褪去,在权势的熏陶下,举手投足间已多了几分稳沉,魅力只增不减。
沈明酥视线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刚从幽州过来,那场久别之后的第一次重逢。
她试着带着曾经的爱意去看,与她想象中一样,又比她想象中更为夺目。
封重彦忽然转过头,沈明酥眸子自然地落下,盯着盏茶里的茶水,封重彦并没察觉她的视线,见已谈论了两个时辰,问她:“乏了?”
沈明酥摇头。
封重彦伸手,指尖在她脸上轻轻一碰,温声道:“乏了便去歇会儿,待臣商议好了,再禀报给殿下。”
其他臣子还在,沈明酥耳尖一红,坐端正了,“不乏。”
封重彦又轻声道:“很快。”
礼部尚书与侍郎已与同朝为官多年,从未有人听过他这般说话的轻柔语气,更别说他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至此才终于明白那日挨骂的原由了,偏过头不敢听也不敢看,顶着一头冷汗商议完,已经到了快到下钥的时辰,拿起议好的册子,匆匆出了宫。
两人走了,封重彦没走。
换洗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赶是赶不走了。
身为陛下唯一的妹妹,她想亲力亲为是一桩,另一桩原因,沈明酥难以启齿,从不知道他会是个重欲之人,那日过后,她身上的痕迹几日才消。
原本打算还要继续忙乎半个月的事,一日被他清理了个干净,明日过后,沈明酥便彻底没事干了。
既然他来了,再在宫中住下去没什么意义,正寻着理由先打发他出去,明日她再去沈家,忽听他道:“殿下,要出去逛逛吗。”
这个时辰宫中虽下了钥,但对于昌都夜市来说才刚开始。
沈明酥求之不得,“好。”
以她如今的身份,去夜市必然不能暴露,沈明酥换了一身男装,一出来,封重彦便递给了她一个面具,像是早有准备。
她这张脸,不易容,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封重彦同样戴上了半块面罩,与她那块,正好合二为一,今日他本就没穿官服,一身装扮正适合,马车从东宫使出,赶在了下钥前出了宫门。
沈明酥自青州回来后,一直不得空,还从未逛过闹市。
六年的时间,昌都已大变样,九条长街比之前还要繁华,先前破旧的铺子全都拆了建了新舍,有些地方沈明酥已完全认不出来。
马车停在了街头,封重彦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闲逛,夜市灯火繁华,欢歌笑语,与边境青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封重彦避开人群后,缓声道:“河清海晏,谈何容易,想要边境太平,并非一朝一日,陛下治国有道,爱惜将才,不会等太久。”
沈明酥头一回听他夸人。
赵佐凌自来见他如见虎,即便成了皇帝,对他也是敬畏三分,若是听见这番夸赞,必会高兴。
兄长从来不缺才略,之前不过是被父皇和母后保护得太好,想法天真,经历了一场大劫,也算是一夜之间长大。
如今赵家就剩下他们两人,身为长公主她都有一身的压力,何况是他。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柳巷。
沈明酥看了一眼跟前的景色,有些意外,这儿倒是与原来没什么变化。铁匠铺子,茶馆,石拱桥
连那家她曾经租聘过的茶叶铺子都还在,不仅在,还同样开了一家皮影戏,唱腔从远处传来,荧幕的光亮在水波中波动,夹杂着看官的欢呼声,沈明酥立在那,恍惚了一瞬。
“过去看看。”封重彦牵着她的手,缓步上了石桥。
皮影铺子前的几张板凳上已经坐满了人,桥头的石阶上也坐满了人,与她当初的盛况有得一拼。
今儿唱的是《关羽斩华雄》
经典的曲目,久经不衰,唱不腻,也听不腻。
两人立在人群后,安静地看着荧幕,听完了整整一曲,荧幕后应有两人,唱腔不错,皮影的线拉得也好。
沈明酥掏了一两银子,等着收钱的上来。
封重彦先她一步,把手里的荷包整个放在了那人的托盘上,“借一下道具和地方,我与夫人想唱一场。”
那人看到托盘内这么大一个荷包,眼睛都直了,对于他口中所说的夫人并没意外。
大邺不禁宵,对于妇人,也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夜市上女扮男装的人,多如牛毛。
皮影戏一年比一年流行,无人不爱,有些戏迷比唱戏的还要较真,几年前,还出过一个‘慢斩公子’呢,看着看着想自己过一把瘾的,大有人在。
那人本要收摊了,见此立马答应了下来,“公子、夫人请吧。”
沈明酥被封重彦拉到了皮影戏后,听就罢了,没料到他会一时兴起想自己唱,沈明酥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