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韩朔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苏清坐在车里,手中的文件袋已经拆封,里面装着婚姻登记所需的一切材料。身份证明文件,户口本……
他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页。
手指夹住特制的纸页,一翻,下一页就是苏晚。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
苏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苏晚的照片,忽然开口问道:“在你看来,我和晚晚是什么关系?”
贴身秘书如坐针毡。
苏清意识到了他的不安,出言安慰,“我只是随口一问,想说什么都可以。”
秘书只好硬着头皮说:“您和三小姐兄妹感情……深厚。”
苏清一笑,语气却比表情凌厉许多,“假话。你那天明明都撞见了,还替我遮掩什么?这儿只有我们两个,大胆点也无妨。”
秘书不由得更紧张了起来,心中暗暗揣度苏清想听的答案。
根据他几天前在走廊撞破的那件事……家主和三小姐应该是情人关系。听说昨晚家主大人甚至歇在三小姐房里一整晚,简直视纲常伦理为无物!
脑补一场虐恋背德极致拉扯的狗血大戏之后,秘书艰难说道:“据我所知,您和三小姐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咳咳,其实旧社会像三小姐这样从小被收养长大的孩子,被称为‘童养媳’……”
苏清没有说话。
秘书小心翼翼用余光看他,发现那张向来让人捉摸不透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极浅,极淡,只有呼吸一般短暂的瞬息,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韩朔还没有到。苏清也不急,只是把文件收了回去,看向窗外的法国梧桐。
阳光把叶子照得透绿泛金,像是上好的翡翠。道路旁,有背着书包的学生在挑拣形状漂亮的叶片,有人靠在树干上听歌……
风吹过,一片绿叶飘了下来。
摇摇晃晃的梧桐叶在空中打着旋,阳光描摹勾勒出灿烂耀眼的银发。墨镜一摘,张扬的俊脸就在阳光下晃人眼睛。银发青年把墨镜别在领口,朝着他的方向信步走来,连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回头。
苏清皱了皱眉,“韩望?”
这两兄弟的气质很好区分。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是韩望;谦和有礼、进退有度的是韩朔。
银发青年长腿一迈,俯下身敲了敲车门。脖子上那条银色项链便随惯性垂下来,砸在车窗上极不和谐的一声。
满怀挑衅的眼眸隔着车窗与他对望。
“你都能代苏晚来,我代我哥来也正常吧?废话少说,下车。”
苏清很少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待。
即便是被人羞辱,他的脸上依旧一派平静,好像根本没听到韩望话里的挑衅。一旁的贴身秘书却已经气到发抖了。年轻下属刚想说些什么,苏清就按住了他的手。
金眸微敛,目光由上至下,打量一圈,问道:“材料呢?你是空着手来的?”
韩望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口袋,摊开手一脸无辜,“啊呀,忘带了。看来今天不巧,只好改日再来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苏清看完他这一番拙劣的表演,哑然失笑,“给你家的秘书打电话。十分钟送一趟文件,足够了。实在不行……”
他低头看向已拆封的文件袋,里面放着苏晚的身份文件,也放着他自己的。
“我随便找个人和她登记就是了。”
他语气温和,不紧不慢,却散发出极强的压迫感。
韩望脸上的笑一僵,消失无踪,就好像此刻狠戾阴鸷的表情才是他的真面目一般,“交换过拜帖的婚约,你说反悔就反悔?真当我韩家好欺负么?你们苏家的脸,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苏清嗤笑一声:越是弱小的动物,越需要用危险的外表伪装自己。他摇下车窗,某个瞬间发觉自己有几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狡诈气味。
“可你的心上人,也姓苏。”
只这一句,便让对方偃旗息鼓。
韩望气焰锐减,却依旧不甘心似的砸了车窗一拳,沉着脸警告:“你拿她威胁我?!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子就算是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真是误会我了。”苏清摇了摇头。他屈臂撑在车窗上,姿态矜贵而优雅,“既然你是真的很喜欢她。我把她嫁给你,也不是不行。”
韩望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嫁给我……
他本能地觉得有诈,又觉得苏清实在狡猾。这条阴冷的毒蛇太擅长开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