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琅只是微笑:“他死便死了吧,平日里也没见他做什么好事,尽见他以权谋私、欺压百姓来着。在大理寺那么多年,他经手了的案子都是冤案错案,收受贿赂罔顾律法,简直是死不足惜。”“这也就罢了,”李景修道,“让人忧心的是,这一个多月来,接二连三地出现这种事。户部张侍郎、大理寺尤少卿、京兆尹谢大人、禁军的程校尉……已有七八名朝中大臣死于非命了。我派人打探,似乎都是有人暗杀。”“这些人作恶多端,也算是死不足惜。”李琳琅云淡风轻地说着。“虽说作恶多端,但被不知名的人刺杀而死,似乎不对,”李景修道,“如今杀的是这些恶人,我等尚可拍手称快。可我们并不知道那刺客为何要杀这些人,没有个名目,动用私刑,只会惹得人心惶惶。若是,那刺客以后想杀旁人了呢?动用私刑的口子,开不得。”“哥哥说得是。”李琳琅只敷衍应和着。只听李景修接着说道:“我今日见你,便是想请你帮忙查一下,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你耳目众多,应当能查到更多线索。这些人做了恶,应当由朝廷律法处置,而非一个来路不明的刺客。动用私刑若是引得寻常百姓效仿,这天下便乱了套了。”李琳琅听了,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哥哥放心,我会派人查的。”她说着,抬手揽袖拿起酒壶,克制地给自己斟了半杯酒,眼见着那酒杯里泛起些涟漪,她又放下了酒杯。“只是哥哥,”李琳琅抬眼看向李景修,问着,“朝廷律法若是有用,这些人为何迟迟得不到惩治呢?罔顾律法之事时有发生,这天下难道还不够乱吗?”李景修一愣:“你这是何意?”“景修哥哥,”李琳琅实在是不吐不快了,“我知道你讨厌那些肮脏的手段,我也知道你极力想维持绝对的正义,你想用正义的手段为天下人求得公道,甚至包括这些人,你也想正义地将他们处死。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得罪权贵,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触怒父皇……可是如此,行不通的啊。这世道、这规矩,本就是不公的!”李琳琅言辞恳切,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可眼中的泪光早已出卖了她。眼前这个皇子,这个被朝野士子期待着的楚王,是她一手创造出来的。她把所有正直都给了他,他的孤勇也由此而生。可他身上还有那因身世而产生的自弃不争之情,让眼前的这个人显得顽固又懦弱。他怀有的所有对这个世界完美的期冀,也就因此显得善良得愚蠢、愚蠢得可怜。李景修眼见着李琳琅如此,似乎明白过来了:“你、莫非……”“哥哥,”李琳琅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眼神真挚,“我们不能再墨守成规了……不破,不立。”
李景修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来。终于,他猛然奋力地抽出了自己被李琳琅握着的手,又起身而去。“景修哥哥!”李琳琅叫了一声,忙追了出去,在这雅间门口一把抓住了李景修的袖子,急急说着:“景修哥哥,你听我说……”“说什么!你想听我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好大的胆子!”李景修一把甩开了李琳琅,他回头看向她,眼里尽是愤怒和惋惜,又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你平日里找那些贤才也就罢了,你对我说着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也可以当做没听到。可你、你如今是在做什么?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吗?你杀了他们,若是被人追查到了,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你?我劝诫你那么多次,你为何就是不听呢!”李琳琅第一次见他如此神情,竟红了眼,又上前一步,轻轻拽了拽李景修的袖子,委屈地唤了一句:“哥……”李景修受不得她这样可怜的眼神,便回过头去,望着门外,忍着所有情感的激荡,说道:“小六,我不希望你也学会那些阴暗的手段。那很危险,于你,于他人,都是如此!你……实在不该的。”他说罢,似是想回头看李琳琅一眼,可终究是没有回过头来。他一甩袖,便大步向前去了。“哥!”李琳琅连忙向前追去,追到了楼下,只见李景修正在门口等着车夫驾车过来。李琳琅忙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背影奔过去。到了跟前,她刚要开口,却见大街那头,正有几人骑着马向这边而来。为首的两人,正是便衣出行的李景传和周浦渊。再定睛一看,只见女扮男装的冯晚晚也在其列,若即若离地骑着马跟在几人身后。而就在此时,李琳琅分明瞧见,对面的云华茶楼里,荀旖和荀旌正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着。无巧不成书啊……躲是躲不过去了。“一会儿,莫要在他们面前提方才的事,别露出马脚,”方才还急着离开这里的李景修忽然回过头,对李琳琅嘱咐着,可他说罢,却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想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你如今是越来越有主见了,什么事都敢做!”李琳琅垂了眼,答了一句:“明白。”下一刻,她再抬起眼时,便又恢复了明媚张扬的模样,主动向那群人来的方向走了两步,招手笑道:“二哥,好巧!”“小六,你们怎么在这?”李景传看见了路边的二人,也笑着应了一声。